看著沈立的樣子,老頭的臉再度皺了起來,他想不到,一個區區魄王一階的人,竟然能夠無視他的音律之道。

要知道世界萬物離不開音,樹有樹音,雲有雲音,水有水音,山有山音。

隻要是在這世間存在的任何東西,都有其自己的音律。

他自小修習音律,精通任何音器,後來占山為王隻是為勢所逼,從來也沒有放下過音律一道。

甚至在若幹年後,他憑借著對音律的了解,一躍化為王者,自號“音王”。

自然,他的道也就被稱為了“音道”。

隻是這個名字,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大雅卻又似乎不雅至極,所以就像他羞於別人提到土匪兩個字一樣,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的大道名稱。

沈立是個人,在他眼裏就是個普通人,沒有理由不被他的音律所驚,至少也不應該這麽平靜。

突然,他感覺好像有些意思了,手指再次一彈,依然無聲。

咣當。

所有的音器都靜止下來,摔回了原位,發出一連串的抖動聲。

幻琉璃臉上的難受慢慢消失,風長老和紫月衣放下了捂著耳朵的手,沈強撤去魄力,隻有沈立,依然還是閉著眼。

像是進入了睡眠,呼吸綿長。

“喂,臭小子,你什麽來頭?竟然這麽欣賞我的音律之道,老夫我活了一輩子,還真沒遇到過上古傳說中的伯牙子期,你別告訴老夫,你就是那狗血至極的伯牙!”老頭眼鼻都皺到了一起,手裏拿著洞蕭揮舞著喝道。

哪有半點前一刻那種脫俗的氣質,活生生就是個土匪。

沈立眼晴睜開了,很平靜。

沒有任何波瀾。

看著表情奇怪的老頭,他淡然搖了搖頭:“我不是什麽伯牙,你也不是子期,隻不過我覺得你這音道似乎有點意思,隻不過落了下乘,是偏道啊。”

“胡扯八道!琴棋書畫乃是上古就存在的技藝,怎麽會是偏道,你小子再胡說,老夫撕了你的嘴。”聽到沈立不是在欣賞他的大音希聲,老頭氣的差點蹦了起來。

風長老臉色焦急,毛毛雨大點小事,竟然讓這兩位硬是杠上了,而他竟然找不出個解決的辦法。

對沈立猛使了幾個眼色,統統被無視之後,風長老臉色憋屈地退到了門外。

他是在場修為最低的人,萬一兩人真動起手來,他根本無法保全自己,隻怕要海帝親至才能控製情況。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沈立並沒有因為老頭的話而暴起。

至於老頭本人,也隻是暴怒,並沒有動手的打算。

因為先前他就已經試過了,音律之道,對沈立沒有半點作用,雖然那時候他還沒認真,但他卻似乎能夠預見,就算他使出十分力氣,結果依然還是一樣。

“說你是偏道,並不是說音律,我雖然隻是略懂音律,但也知道,大音希聲這個說法。但是真正的聲音,又怎麽能希,見識過雷音麽?”沈立微微笑道。

話裏沒有半分火氣,似乎聽到這老頭的聲音之後,他已經忘記了前一刻老頭讓他動怒的話了。

“狗屁東...”老頭再度暴跳起來。

但是他的話卻沒有說完,隻是吼到了第三個字,整個人就頹然一萎。

因為沈立的腦後,現出了一輪佛光,而他的嘴裏,吐出了三個字:“子不語!”

子不語。

這並不是佛家的話,而是儒家的,是一位叫做孔子的聖人說的。

隻是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但從沈立嘴裏出來,卻宛如雷震,整個樂器鋪的樂器,都被這股仿佛春雷一樣的動靜震的高高飛起,然後全部化為木屑。

竟然被硬生生震碎了。

但是除去這些樂器之外,幾個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雷音如山,這一刻從沈立嘴裏綻放出來,這座山卻似乎長了眼晴,沒有對任何人造成傷害。

這一切,都是沈立剛才閉眼的時候,領悟出來的東西。

大音希聲,這隻不過是音一種潛匿的表現,是退縮,是躲避,是黑暗。

他的音,永遠都是剛正宏亮的,不存在希聲,是雷聲,有自我意識的雷聲。

老頭的眼中,閃著驚訝至極的光芒。

沈立嘴裏的簡簡單單三個字,竟然把他曾經一直堅認的真理擊潰了。

那一記雷音,他沒有感受到任何威脅,但他清楚的很,如果沈立把雷聲加持到他身上,說不定,下一刻他整個人就像那些樂器一樣,變成了齏粉。

他的老臉上,現出苦澀。

不舍地看了一眼握在手上的洞蕭,輕輕放到了櫃台上,對沈立抱了抱拳,轉身走出店外,背影顯得有幾分蕭瑟。

“這就贏了?”幻琉璃大眼晴裏透著不解問道。

不止是她,沈強和紫月衣也一臉疑惑,風長老更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簡簡單單幾句對話,除去老頭彈了三下指外,沒有任何的劍拔弩張,一道炸雷般宏亮的聲音,竟然就讓這個自負到極點的老土匪放下到手的洞蕭,一言不發離開。

這個叫鍾晗的年青人,到底是什麽來頭,怎麽能做到這一步。

沒有人替風長老解除疑惑,隻有沈立笑了笑,腦後的佛光斂入體內,伸手拿起桌上的洞蕭。

又從戒指裏拿出一袋魄精遞給風長老:“麻煩你幫我賠償給這位店家。”

然後帶著同樣不解的的三人,出了店鋪。

望風樓內一個布置豪華的房間,紫月衣坐在椅子上,手裏轉著茶杯,秀眉微擰一言不發。

沈強在她麵前踱了兩步,忍不住停了下來:“怎麽到了這裏,你就一直在沉思,不能讓我分享一下麽?”

“我在想你大哥,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紫月衣放下茶杯,用指甲剔了剔上麵浮著的幾片茶葉,頭也不台說道。

她最初是奉命來邀請沈立加入天盟的,以她自己為代價。

但她發現,自己麵對的人,似乎絲毫不通情理,完全無視她的誘惑,並且把她禁在了幽浮界那個鬼地方。

就在她以為自己永遠都無法離開那個鬼地方時,突然又毫無道理地把她放了出來。

再接著,麵對一個比自己修為還要高的老頭,隻用了三個字,就讓那老頭心悅臣服,留下洞蕭而去。

同一時間,另一間房中,幻琉璃把玩著手裏的洞蕭問道:“死要錢,我發現你變了很多。”

沈立笑了笑,輕輕奪過她手裏的洞蕭:“人總是會變的,問題是變好還是變壞,變的你喜歡還是討厭。”

“變壞了,但是我喜歡。”幻琉璃咯咯笑了起來。

明亮的燈光下,俏臉顯得極為誘人。

“這支洞蕭,似乎不是凡物,卻敢不是魂器,那個老頭為何如此看中?”沈立瞥了一眼,連忙把眼神收了回來,茬開話題。

一年多裏,他等了幻琉璃很久很久。

不錯,這一年多對他來說,幾乎有一千年那麽漫長。

但他卻發現,真正跟眼前這個女人相對時,自己心裏那份蠢蠢欲動的感覺,竟然羞於釋放出來了。

似乎沒有注意到沈立的神情,幻琉璃托著下巴,用手捏著燈芯,使得燈光更加明亮了些。

“我也不知道,隻是看到這支洞蕭,就覺得要把它買下來了,連你都看不出其中有什麽不凡,我又怎麽可能看得出來呢。”

“你相信機緣麽?”

“信啊,我和你不就是機緣麽?”幻琉璃奇怪的揚著小臉,十分認真。

“收著吧,也許機緣到時,你就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了。”沈立把洞蕭檢查了一遍,確信沒有什麽特殊之處後,遞還了回去。

幻琉璃看都不看,收下後放進了戒指,但眼神還是一直盯著沈立。

“幹什麽?臉上有花啊?”沈立摸了摸臉奇怪問道。

“父親答應我們親事了,晚上我睡哪呢?”幻琉璃突然說了兩句毫不相幹的話,臉色微紅起來。

“...”

沈立沉默了,他怎麽能不明白這兩句話的意思呢。

說實話,從他認識幻琉璃開始,到現在,兩人之間每一次都是幻琉璃先主動,而他則似乎成了一個被動的懦夫。

想到這裏,沈立忍不住想要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堂堂男人,還經曆過人事的男人,怎麽在愛情麵前,竟然這麽退縮。

“要不...”

沈立揉了揉太陽穴,眼神四處晃蕩著:“要不在這睡吧。”

“好啊。”

幻琉璃十分幹脆利落地應了下來,仿佛她就是在等沈立說出這句話,沒有經過大腦的任何考慮。

也是這句話,讓沈立全身出現了一陣輕顫。

下一刻,他感覺到一隻柔軟的手攀上了自己的臉,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正視到了麵前的俏臉上。

突然間沈立覺得全身似乎升起了一團熱氣。

普通火焰不能傷的身體,竟然隱隱發起熱來。

這種情況...似乎他有過一次記憶,好像是在靈羽宮的幻境,又或是在六道輪回人間界裏做一個普通人時,出現過的感覺。

“呸。”

沈立在心裏暗暗吐了一口,但手卻不由自主地也扶上了幻琉璃的臉。

“不後悔吧?”沈立聲音顯得有些沙啞,他感覺喉嚨很渴。

但是桌上的茶水卻離他很遠,遠到他根本不想用手去拿。

“自從認識了你,我就沒辦法後悔了。”幻琉璃的聲音很輕,輕到在他耳邊低語。

而此時,她的嘴確實已經來到了他的耳邊,帶著一團溫暖的氣息。

(我最怕的就是寫愛情,寫曖昧,可能是我的心裏,早已不存在愛情了,所以寫的渣了還請原諒。最近寫東西,一點感覺都沒有,報仇的那幾章,寫渣了,跟大家真誠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