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你殺死羅錢的經過。”羅刹王放下茶杯,語氣還是那麽平淡,但任何人都不敢乎視。
沈立沒有見過人類的皇帝,不知道是不是這就是帝王的威嚴。
他心裏抗拒,但一個聲音在心中響起,讓他暫時放下平時的桀驁。
“羅錢不滿我被大統領看中,在書庫等我三天,想要把我打傷。屬下隻能還手痛擊,既然不合,那就痛下殺手又如何!”沈立身子挺的筆直,說的斬釘截鐵。
反正事已至此,情況也不會再壞到哪去。
“膽識不錯,可造之材,不過殺同族可是大罪,朕若是因為賞識你,就釋你無罪,必不服眾。”羅刹王朱唇親點,話語如箭。
“哈哈哈...原以為我族人同心,想不到連陛下都如此妄顧私情。何為服眾?羅錢害我在先,這就叫服眾?碧煞身為大祭祀,對於後代管理不來,這就是服眾?我被迫還手,將之擊斃,便喚做不服眾,陛下對於服眾的概念,真是理解的相當別致!”沈立猛地狂笑起來。
事到臨頭,他反而放開了手腳。
怕什麽,裝慫是個死,硬氣也是死,一拚就是了。
“大膽!”幾位祭祀和長老轟地站了起來,淩空指著沈立,一幅要把他生吞活剝的神情。
不過倒是沒有一個,敢在羅刹王麵前擅自使用武力。
這倒是便宜了沈立,否則幾位超級高手聯合在一起,隻需要幾個眼神,幾記威嚴,沈立就要煙消雲散。
對於沈立的指責,羅刹王明顯一愣。
身為王者這麽多年,從來還沒遇到過這種敢當麵直指他作為的族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新奇。
不但沒有發怒,反而示意激動的長老祭祀們,冷靜下來。
就在此時,守門的羅刹跑了進來:“稟王上,羅潔殿下求見。”
“不用稟報,我自己進來了,羅潔見過父王,見過各位長老、祭祀。”還沒等羅刹王出聲,一身白衣勝雪的羅潔,從樓梯踱步而上,神態自若。
幾個長老跟八大祭祀聽到羅潔招呼,竟然統統把頭偏了偏,像是沒聽到一樣。
沈立心中狂震,這個羅潔不是說被架空了權利,整天彈琴舞墨麽?怎麽突然來了這祭祀殿。
難道是為他?
想到這,沈立不禁一陣自嘲。
他扮演的角色,不過是羅刹族中的一個小人物,雖然跟羅潔有過一麵之緣,並且還接受了他的任務,但還不至於能讓他為了自己對抗整個羅刹族的高層吧。
“潔兒,你來祭祀殿做什麽?”羅刹王心裏的想法跟沈立一模一樣,他也猜不透自己這個兒子的想法。
按理說,羅潔最討厭的地方,就是長老會和祭祀殿。
曾經為了跟人類相戀的事,與這兩方勢力大起過一次磨擦,沒有要事不可能進來。
“我來要個人,羅謀,跟我走吧。”羅潔隨意一指,對沈立投了個眼神。
語氣輕鬆的好像從書庫裏拿走一本沒用的書籍一樣。
“不可!羅潔殿下,你雖然貴為皇子,但此人犯下大錯,此時正在接受審判,怎可隨意離開?”大祭祀這時也沒法裝著看不見羅潔了,連忙出聲。
“此子目無法度,死有餘辜,羅潔殿下難道想要跟大皇子羅日一樣,袒護於他麽?”
“這小畜牲殺了我的侄孫,一命抵一命,羅潔殿下若是想把他要走,那就從我碧煞身上踏過去!”
“羅潔殿下,本來我長老會不該參於此事,不過法即是理,此人胡亂誅殺同族,於法於理都該以死謝罪,殿下可不能循私枉法啊。”
......
聽到羅潔要帶走沈立,祭祀跟長老們同時激動起來。
不過這些人對羅潔的稱呼,卻跟羅日完全不同。
即便在如此情況之下,都要尊稱為殿下,而不像對羅日一樣,直接以名相稱。
“哦?你們說殺羅錢的事?那是我讓他去做的,怎麽?要判決的話,就判決我吧。”羅潔一臉輕鬆,語氣淡的像是根本不把此事當回事。
一句話,直接堵的那些發難的長老祭祀們,臉色發青,下麵的話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羅刹王的意見。
高高在上,威嚴十足的羅刹王,一句話沒說,輕輕用手按著太陽穴沉默著。
沈立心中卻如洶濤怒浪,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潔兒,朕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能看到你跟你哥哥這麽齊心,朕見識了此子的膽識,確實是個可造之材,不過僅憑這點還不足以讓你們兄弟兩都來要人,能否告訴父王,他有什麽特別之處?”羅刹王按了按手,開口問道。
“父王想多了,羅謀是我的知己,上古時流傳的一句話,父王應該知道。千金易得,知己難求,你知道孩兒一向厭倦族中權利爭鬥,對於繼承王位也沒任何想法,好不容易找到一位知己,請父王告訴孩兒,保是不保?”羅潔的話說的很隨意,比起羅日見到羅刹王低頭不敢語的樣子,天差地別。
“好,好個千金易得,知己難求。羅謀,看來朕還是小看你了,能讓朕的潔兒如此看重你,你絕對是個人才。碧煞,朕向你開個口如何?此事到此為止,誰對誰錯,以後不得追究。”羅刹王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目光直視沈立,接著看向臉色鐵青的碧煞。
雖然說的是商量,但語氣裏哪有一絲商量的口吻。
“王上,這...”碧煞憋了半天,憋出了三個字。
“恭喜羅潔殿下尋得知己,碧煞...王上事務繁忙,此事就到此為止吧。”大祭祀跟著打起了圓場。
他跟隨羅刹王長達三百年之久,對自己這位主子的脾性了解的一清二楚。
整個族中,如果說能讓羅刹王改變主意的,隻有一個人,除了羅潔不會再有第二人選。
而且羅潔的身份和實力,他們祭祀最是清楚。
羅刹族是個煩事講究等級和實力的種族,如果羅潔沒有服眾的實力,就算他貴為始祖轉世,那也不可能在這種場合,把沈立輕鬆帶走。
大祭祀話一出口,碧煞連同另外幾個祭祀的臉色,同時灰暗下來。
他們輸了。
高高在上的祭祀們,竟然輸給了一個不入眼的外圍羅刹,此事要傳揚出去,他們這幾個老家夥,臉恐怕隻能往屁股底下塞了。
“謝父王,大祭祀,羅謀跟我走吧,我還有些音律方麵的事要跟你探討一二。”羅潔對在場眾人報了個微笑,骨翅輕輕一扇,沈立不由自主地朝祭祀殿正廳走去。
整件事情,到此為止算是結束了。
從一開始的出手擊殺,到後來以為羅日會保自己性命,再到後來保命無望,接著羅潔出現,三言兩語把自己帶離這虎狼之地,簡直驚心動魄到了極點。
沈立甚至都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離開祭祀殿,沈立被羅潔帶進一座茅廬當中,他一言不發,指望著羅潔能給他一個理由。
不過羅潔似乎比他更加淡定,從一個精致的玉瓶中倒出幾片靈茶,放進杯裏浸泡好後,端到了沈立麵前。
“羅潔大哥,我不懂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沈立最終還是沒忍住。
“你不懂什麽?我不顧得罪祭祀殿跟長老會的人,救了你一條命,是什麽原因?”羅潔輕輕笑道,兩排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陽光燦爛。
“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巡林羅刹,不值得你如此大動幹戈。”沈立端起靈茶一飲而盡。
“你值得,沒有你,我找不到合適的人幫我找到曦雪,沒有你,我羅刹一族將逢大難。”羅潔搖著頭,語氣極為認真。
“我...”
沈立心中如電流穿過,一激動竟然有種想要說出自己身份的衝動。
“好了,你不要在意這件事。我說過,我已經被架空了,所以不用在乎祭祀跟長老們,得罪了又有何妨,他們也都曾得罪過我啊,就當是借著機會報個仇吧。”羅潔自己端著一杯靈茶,輕輕品著,入神地望著遠方。
“恐怕是羅潔大哥自己把自己架空了吧,我不是傻子,能看得出來,如果你要掌權,那些祭祀跟長老們,沒有人敢有意見。”沈立苦笑一聲。
他本就覺得羅潔夠異類了,現在看來,異類這個詞根本就不足以形容他,太淺薄了。
此人心有猛虎,卻細嗅薔薇。
沒有人能看透他的深淺,哪怕高高在上的羅刹王也不行。
“嗬嗬,我誌不在此。不過這次的事情,你確實有錯,我能救你一次,不能再三救你,以後多多小心。”羅潔放下茶杯,目光收了回來,話裏已經有了送客之意。
“羅潔大哥,我還有一事相求,不知道能不能應允。”沈立哪裏聽不出來羅潔要請他離開,不過他要是就這麽走了,下麵的事就沒法做了。
得罪了碧煞祭祀,恐怕時時刻刻都有人盯著他的一言一行。
“何事?”羅潔頗為意外。
“我喜歡看書,這麽多年,外圍的書庫我已經看的差不多了,我想進入皇族書庫一觀,不知道羅潔大哥...”沈立此時都有一種想抽自己的衝動。
人家剛把他從死神嘴裏拉了回來,他就想著要利用別人。
不過他也是沒得選擇。
“這有何難,你拿著這塊令牌,皇族後山隨意通行,不過你最好不要隨處走動,畢竟我不可能每時每刻都能顧忌到你。”羅潔非常爽快,輕輕拋出一塊白玉令牌,上麵刻著深立不認得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