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你回來了,”羅紈素細看羅輕容的臉色,麵上卻堆出熱情的笑容,“我娘做了些登州那邊的點心,想送來與姐姐嚐嚐。”羅輕容到底因何去了打鐵巷,問不出來羅紈素終究是不甘心的,她心裏也清楚,自己年紀還小,不論梁元慎有多喜歡自己,也不可能現在就來下聘,而要想長久的拴住男人的,怎麽也要多來往才是,而盯著二房的動靜,是梁元慎交給她的重任。
這是怎麽了?羅輕容心思細密,這陣子自然看出來羅紈素對二房諸人若有似無的敵意,當然,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同樣是庶子,甚至羅遠鵬的出身比羅遠鵠還要低上一些,可結果呢?一個成了堂堂的武安侯,一個卻遠赴登州,從三房那邊看,當然會自動忽略了這個二等侯裏麵有羅遠鵬在遼東拚殺的累累戰功。
“這麽晚了,難為妹妹還記得給我送點心,”羅輕容微微一笑,今天羅紈素倒是反常的很,“妹妹且坐坐,我換件衣服來。”
“四小姐來了已經快兩刻鍾了,一直在問您去打鐵巷那邊做什麽?”泥金一邊給羅輕容絞帕子一邊輕聲道,“奴婢隻是裝傻說不知道,也試著讓她明天再來,可是四姑娘說要等您回來。”
“知道了,去打聽一下,快意堂那邊有什麽動靜,”三房以前對她不錯,而且薑氏理家也是一把好手,羅輕容便沒有多注意她們的動靜,“幫我拿衣裳。”
“二姐,快來嚐嚐,這登州的酥餅和咱們的做法不一樣,是鹹香味兒的?又脆又酥,”羅紈素含笑招呼羅輕容,“我今天吃了好幾個呢,給祖母也送了些,又去在水居,結果伯母不在,來你這兒,你也出去了?是伯母帶你出門了?”
羅輕容看著白玉盤子中的芝麻酥餅,淺淺一笑,她晚上不怎麽吃東西,所以口裏稱謝卻沒有拿起來嚐,“沒有,母親是到鄉下莊子裏去了,我是打鐵巷那邊有事,祖母讓我去一趟,左右是小事,不值得驚動三嬸兒了。”打鐵巷那邊過來人時,根本沒有隱瞞動靜的打算,明麵上的事,也瞞不了三房。
“咱們不是跟打鐵巷一家並不親近麽?”羅紈素眨著細長的鳳眼,一臉好奇道,“那邊有事兒也值當姐姐大晚上過去?她們也忒沒規矩了。”說完撚了一塊薄餅送到羅輕容手邊,“姐姐快嚐嚐,你忙了一夜,想必是餓了。”
“什麽忙了一夜?”羅輕容自不會放過羅紈素眼中的急切,笑道,“不過是那邊府上歡姐兒病了,想請咱們府上出麵請宮裏的太醫瞧瞧,既然知道了,祖母便讓我過去看看,到底是一場親戚。”
“噢,原來是歡姐病了,”羅紈素鬧不清楚打鐵巷那邊的人口,努力想著那個讓羅輕容親自過府探視的“歡姐兒”是個什麽來曆,麵上卻關切的道,“好好的這是怎麽了?太醫可說是什麽病?姐姐既然去了,想來必是與咱們家極好的,不如明天我和三姐也是去看看?”
羅輕容一臉憂色,“唉,若不是這病麻煩,那邊府上也不會過來跟祖母說,太醫說是,天花~”
“天花?那不是過人的麽?”羅紈素嚇了一跳,身子情不自禁的向後挪了挪,“姐姐可見她了?”
“嗯,我幼時出過花兒了,妹妹那時年紀小,可能不知道,”說到這兒羅輕容仿佛才想起來,“去跟跟我過去的下人們都交代一下,將身上衣服全部燒了,再將太醫給開的藥都熬了喝了,還有泡澡的藥材,也都去熬上,這可是要命的事兒,誰也不能太意~”
這下羅紈素可不敢再在羅輕容這裏坐了,起身道,“既然姐姐還有事要辦,妹妹就不打攪了,她回去可經好好洗個澡,不行的話也要弄些藥來喝。
看泥金送羅紈素出了房門,羅輕容招手叫過石綠,“去讓人盯著,這幾日看三房都跟什麽人來往,”若是有心,三房還會有後續的動作。
“母後的意思是將綾錦許與慎兒?”至德帝微微一笑,“他們二人都是在母後膝下長大的,想來母後看著是極好的,隻是朕聽說武安侯老夫人似乎有別的意思?”
自己這個妹妹,什麽事都是走一步想三步,就算梁元慎最終登不了大寶,難道自己這個外祖母還會虧待她孫女?現在是華陽郡主,以後是良王妃,有什麽不好的?“她倒是提了明安伯家的次子,可門第差的太多,別說紫荊,就是我也不能同意,慎兒可是我看著長大的,自小就和錦兒投契,也最聽錦兒的話。”
“既然母後和紫荊都是這個意思,淑妃也跟朕說過幾次,待選了吉日朕親自為他們賜婚,”至德帝也樂意看到兒子能娶到自己心儀的姑娘,何況這也是合則兩利的事情。
“倒是元忻,”了了一樁心事,羅太後皺眉道,“皇上可有矚意的人家?”比起戴淑妃選媳時那種暗中的熱鬧,可以說顯貴些的勳貴世家,願意入明王府的女兒屈指可數,“依我看,華家的姑娘倒是不錯,我見過幾次,人品長相都沒得挑,又跟明王是姑表親,”華萃芳是華舜卿的親妹妹,也是華家的嫡女,華家雖然根基不深,但好歹也是算是後族,華家的姑娘做了明王妃,也是對華家的示好,何況華家貴不貴的不好說,富是富的流油,這個孫子沒有大本事,有個有錢的嶽家撐著總不是壞事。
“華家的姑娘?”至德帝哪裏還記得這些,沉吟道,“元忻到底小著一個月,他的事晚上些日子也不妨。”
“我知道了,眼看八月節了,到時候我將華家的姑娘請到宮裏來,你也見見,”自己兒子心思深主意正,所幸做事從不逾矩,當然,他是一國之君,縱使有什麽逾矩的地方,大家也說不得什麽,羅太後自入住慈寧宮,再不問朝中之事,安心做了個糊塗阿翁,但今天至德帝的意思,又讓她心裏微微有些把握,當初說的是皇子成親後,便立東宮,現在竟然又說梁元忻的婚事不急,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梁元慎成親之後就要立太子了?這話怎麽聽,好像太子之位都是明王沒有關係了吧?羅太後並不是討厭自己的二孫子,隻是人心都沒有長在正中央,比起幾乎長在慈寧宮的梁元慎和懂事知禮會讀書的梁元恪,自己這個二孫子到底木訥了些,至今也沒有看出什麽過人之處來。
“說起來王府除了正妃外,還有四個側妃之位,皇上可想過為他們再選哪家的姑娘?我這裏倒是有幾個不錯的人選,”羅太後心中略定,戴家基本沒有什麽強勢的支持,這樣總比柳家權傾半朝要好太多了,也省得將來孫兒一登基就要和外戚鬥智鬥勇,不是每個做娘的都能像自己一樣,說放手就放手的,起碼在她眼裏,柳貴妃最大的毛病,就是將兒子管的太狠,事事都要唯她命是從,這樣一來,以後朝廷還不改姓柳了?
“側妃的事,母親做主就好了,隻是還要先問問女方的意思,雖說是嫁入皇家,但也是結親,沒得讓人心生怨懟,”至德帝仿佛想起來了什麽事,淡淡道,“既然是側妃,身份也要與綾錦錯上一層才好,綾錦畢竟是侯府的女兒~”
不是華陽郡主,而是侯府的女兒?羅太後眉頭一動,旋即笑道,“我明白了,誰家的女兒不是寶貝?”這宮裏除了柳貴妃,再無高門妃嬪,看來皇上是不打算再讓世家勳貴裏出貴人了。何況羅綾錦是自己的親外孫女,羅太後自然不願意弄些個公侯小姐來給她添堵。再說這陣子戴淑妃為了給自己兒子尋個好嶽家,吃相有些太難看了,更可恨的是,除了自己外孫女,她竟然還打了其他幾家小姐的主意,這讓羅太後十分不悅,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敲打敲打這個不將自己放在眼裏的兒媳。
“你要見我?”若不是華舜卿親自送來的消息,梁元忻肯定想著是有人擺了自己一道了,當看見一身素衣眸光如水的羅輕容,忽然覺得這幾日紛雜的頭腦清醒了許多,“坐吧,你不該如此冒險的跑出來。”
“我也時常出來到鋪子裏去的,”羅輕容淡淡一笑,規規矩矩給梁元忻行了禮,才在他的對麵坐下,“今天也是有不得已的事,才請殿下一見的。”
“噢,二姑娘有何指教?”經年不見,羅輕容儼然已經長成了大姑娘,素衣荊釵依然不掩風華,尤其那雙無波的秋水目,永遠都讓人難以從中揣測出她的真實情緒,這也是最讓梁元忻駭異的地方,許多時候,他根本起不起來人羅輕容隻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
“殿下已經知道我堂侄女兒的事了吧?”羅輕容開門見山道。
“是,我也沒有想到會這個樣子,”說起打鐵巷羅家夭折的那個姑娘,梁元忻也一臉黯然,他知道打鐵巷羅家是華舜卿拍胸口保證盯牢的,如今卻鬧出了人命,“是我的人大意了~”
梁元忻穿了件石青圓領袍子,腰間隻懸一塊配著素色絲絛的鯉魚佩,低調的完全看不出身份地位,可看氣色卻是很不錯,羅輕容想著從宮裏聽到的消息,強壓了心火。大意了?有什麽用呢?一條人命就這麽沒了,梁元忻是什麽人,她記得很清楚,就算是心裏有埋怨,也是不能表現出來的,“也怨我,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這麽狠。”
“羅二姑娘今天過來~”除了羅綾錦,梁元忻從來沒有和別的女人這麽單獨呆在一起過,實在找不出來什麽話要說。
“我那個侄女兒雖然也有過錯,但罪不至死,也不應該由梁元恪可罰她,我想請殿下助我一臂之力,”確切的說,有華舜卿和賀霖安出手已經可以了,但他們是梁元忻的人。
“你打算怎麽做?”梁元忻沒有想到羅輕容竟然有這份血性,這年頭,雖然聖上對宗室子弟管的頗嚴,但宗室畢竟是宗室,小過錯還是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何況梁元恪還是親王?“鬧出來畢竟關乎羅家的名聲。”
“我不過是打算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罷了,”羅輕容把玩著手裏的瓷杯,無論她怎麽做,梁元忻都會是間接的受益者,她篤定他不會拒絕,“還請殿下援手。”
“哦,”梁元忻沒有忽略羅輕容唇角閃過的一絲冷笑,雖然那抹冷笑快著讓他幾乎以為隻是錯覺,他忽然挺喜歡這麽和羅輕容相處,這個姑娘太聰明,太冷靜,冷靜到他會以為麵前坐了個胸懷大誌的男人,“我聽寬敏說過,你們要合作的麽?既然已經說好了,我們當然不會食言。”
“那就好,那就請殿下幫我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