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是要去哪兒?”羅輕容疑惑的看著羅綾錦,她們沒有坐郡主的鸞駕,而是乘了羅輕容的八寶翠帷車,可駕車的卻是羅綾錦的人,“姐姐總不至於連地方也不肯告訴吧?”難道他們有私下見麵的地方?這兩人若是私下會麵,自己實在不應該摻乎進去。

“咱們到四時樓吃晌飯去,”羅綾錦一臉期待,這個地方也是她暗中打聽才知道的,“那裏的刀魚茸是百鮮之首,宮裏的廚子也不及四時樓的手藝,還有螺螄粉,”羅綾錦生怕自己這個古板的妹妹聽說到外麵吃館子就不肯跟她去,“管保你去了還想再去。”

“看來姐姐是常去嘍?”羅輕容道。

“當然不是,我也是聽小太監說的,他們時常出宮,”羅綾錦急忙描補,“哎呀,你還不知道,這些人都會吃嘴,個個都是包打聽,他們回來說的準沒錯。”

"去跟你們掌櫃說,叫華舜卿來見我,"羅綾錦包下了個雅間,四下打量之後,扔了隻玉佩給小二。

"是,"四時樓做的都是達官貴人的生意,小二個個火眼金睛,一看眼前這二位,單身上的衣料,都不是坊間可以買得到的,再看她們身後那一眾仆役,便不敢二話,直接躬身出去。

"你們約在這裏了?"羅輕容心裏一歎,原來梁元忻和羅綾錦一直有來往,她以為這兩位隻是暗生情愫。

“沒有,隻是知道這裏的華家的產業,而華舜卿又是表哥的伴讀,所以才生了一試之心,”羅綾錦自然不會跟羅輕容說實話,轉頭吩咐姚黃出去點菜。

既來之,則安之,羅輕容借著雅間的綾窗向窗外打量,樓下熙攘的人群鮮活生動,人人臉上都洋溢的滿滿的笑意,“怨不得大家都說今上開創了一個盛世,”羅輕容不由讚歎,亂世流離她沒有見過,但張蘭曾經給她講過什麽“五胡亂華”的故事,真真不敢想那樣的事會發生在這世上。

“是啊,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羅綾錦也隨了羅輕容的目光向外看,“你那個後母,其實真有幾分本事,隻是生不逢時罷了,她那首《沁園春》真真是豪氣萬千,連皇上也命人寫了掛禦書房,隻可惜她沒有寫完~”

“就如你所說,那詞裏有男兒不能及的豪氣,一個女子能寫出半闕已是難能,”羅輕容頷首道,“母親確實是我朝女子所不能及。”

“不能及?不是吧?”羅綾錦已經收回心緒,嗤笑道,“她與詩詞一道有過人之處我不否認,可其他方麵,怕是我朝女子不能及的蠢吧?不說別的,就像以前~”羅綾錦說起張蘭的不是來,那是張口就來,絕不重樣。

“華舜卿見過郡主,”梁元忻和華舜卿到門外時,正聽到羅綾錦在說張蘭與詩詞一道頗有造詣,可旋即她的話題扯到的閨中瑣事,兩人不便再聽,便推門而入。

“表哥,我就知道,到這兒就能找到你,”羅綾錦看到梁元忻進來,抿嘴一笑,“你不會怪我唐突吧?人家是真的有事找你。”

“咳,”華舜卿已經接到羅綾錦的眼色,華陽郡主是示意自己清場啊,“這樣吧,羅二姑娘,咱們到隔壁略坐~”

“姚黃,你跟過去服侍二姑娘,”羅綾錦一揮手,“魏紫招呼其他人都到外麵去,讓掌櫃招呼你們歇歇。”

“大姐姐,這成何體統?”羅輕容再淡定也有些急了,且不說羅綾錦要和梁元忻單獨敘話這不合規矩,自己又怎麽可以和華舜卿到隔壁去?就算是有丫頭們陪著,也是於禮不合的事。

“好妹妹,你也知道我今天來找表哥是為何事,事急從權,再說了,不是有這麽多人跟著麽?”羅綾錦衝羅輕容一抱拳,“算姐姐求你的,你就擔待一二,這裏又沒有外人,今天的事誰敢說出去,我滅她滿門!”

“還請羅二姑娘恕罪,綾錦怕是真有急事要與我說,”梁元忻才被戴淑妃擺了一道,眼睜睜看著一盆髒水潑了個滿頭滿臉,還無眾辯駁,真是殺人的心都有,而羅綾錦竟然不顧一切的來找自己,讓梁元忻冷硬的心滿是感激,也順著羅綾錦跟羅輕容求情。

“羅二姑娘,”華舜卿一笑,在那雅間一麵牆上一推,竟然一扇暗門應聲而開,“二姑娘請看,咱們根本就在一間屋裏,滿屋子的人,您和郡主還有明王殿下都是至親,就連華某也與羅家沾親帶故,自家親戚說個話,算不得逾禮~”

看來是毫無退路了,羅輕容也不固執的人,更不願意給自己樹敵,回頭跟朱砂道,“咱們到那邊坐坐去。”

“表妹,你,昭純宮的事,”在羅綾錦麵前,梁元忻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根本就沒有~”

“我當然知道,你才不是那種人,若是梁元慎幹這種事才不會讓人意外,”羅綾錦擺擺手,大大的眼睛中滿是關切和理解,“你不用跟我解釋,而且淑妃想將戴月輝嫁給你的事我也知道的,這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皇上根本不會答應,若皇上真的聽了姓戴的話,你隻用讓華家出麵,淑妃品級再高也不過是一妃妾,她家的親戚也配給嫡子做正妃?”

“表妹,謝謝你,”戴淑妃想將侄女嫁給梁元忻的事,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但有人這麽為他著想,還是讓梁元忻滿心溫暖,“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放心,我心裏的數的。”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今天來不止是跟你說這些,”羅綾錦出宮的時間也不短了,而她最終沒有到威遠侯府上去的事也瞞不了多久,而且在慈寧宮羅綾錦也難得有與梁元忻說心事的機會,“你可有什麽打算?”

不等梁元忻回答,她自顧自道,“現在你和良王寧王俱已封王,良王居長,你為嫡,而寧王則占了外家優勢,這些年最得舅舅的心,不但誇他文采勝祖,而且還讚過他友愛手足,如今朝中重臣出自柳氏門下的就有好幾位,這些都是你和良王沒有的,但寧王從來沒有表露地自己有位主東宮的念頭,”說到這兒,羅綾錦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道,“但願他一直沒有這樣的心思,”說完她自己也覺得很可笑,“可是良王和你卻有梁元恪沒有的優勢,畢竟我朝曆代無嫡立長,朝中立賢的聲音也隻是藏在水麵之下,這也是戴淑妃為什麽一開始就對付你的緣故。”

梁元忻望著侃侃而談的表妹,他自母後去後,便搬到了鹹安宮中獨居,那時他才五歲不到,而羅綾錦也是那個時候被太後抱到慈寧宮中親自教養,當時他真的很羨慕這個表妹,為自己不得祖母歡心而暗自垂淚,直到有一天,他在宮門後發現偷偷躲著流淚的羅綾錦,才知道原來這個被他羨慕的妹妹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麽快樂,也是那個時候起,這個人前比公主還驕傲,人後卻悄然流淚的表妹於他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當他痛了累了的時候,隻要想起深宮之中,還有一個人與他同命相憐,便會覺得日子不那麽難過。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我要趕著回宮的,而且咱們再囉嗦一會兒,輕容也不會答應了,”羅綾錦一敲梁元忻的發冠,“我覺得你現在也要發展自己的力量,尤其是是朝臣之中,有我在,羅家薛家你就不用擔心了,還有華家,賀家,不行,你身邊的人太少了,”羅綾錦在屋中踱步,“你在福建不是參了幾個大員麽?唉,也不知道換上自己的人,算了,你身邊哪有自己的人~”

“表妹,若我無緣儲位,嗯,我現在就表明立場,求父皇準我就藩,你覺得如何?”若是這樣,自己和表妹都不會這麽累,父皇說不定也會對自己另眼相看。

“你混說什麽?”羅綾錦吃驚的睜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你竟然有這種想法?”她真想將手邊的茶潑在梁元忻臉上要他清醒清醒,“你就藩?我看你是在福建呆了三年呆的蠢了,你是什麽人?中宮嫡子,你無意儲位,你的兄弟就會放過你麽?別傻了,就憑你這嫡出的身份,就隻有一條路可走!”

是啊,自己真的是傻了,中宮嫡子,對自己的兄弟永遠都是一個威脅,若不是這樣,戴淑妃為什麽處處針對自己?柳貴妃又為什麽會多方試探?而與自己親近的人又怎麽會在這三年中或貶或撤,或是投閑擲散?“是我著相了,表妹勿怒,你的心思我何嚐不知。”

“是啊,我的心思,”因著梁元忻的喪氣話,羅綾錦也失了精神,“你不想再被庶妃庶兄欺負,我不想再被人瞧不起,以前我就跟你說過,那些表麵上對我恭謹的人,心裏未嚐不在笑話我有個二嫁的母親,當然,”她不等梁元忻開口,笑道,“我母親是北寧長公主,公主沒有守節的道理,可我父親是武安侯,不是駙馬?!尤其是那些清貴們,自持多讀了幾本書,滿口的仁義道德,心裏最是看不起我們這些皇家女兒,哼,所以我想做永安最尊貴的女人,不是太後的外孫女,長公主的女兒,不是華陽郡主,我要那些人永遠匍匐在我的腳下,不論心裏有多麽不甘心,她們都得麵帶微笑,做出心甘情願的樣子?難道你就不想麽?讓那些欺侮你,踐踏你,詆毀你的人都匍匐在你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