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容,來,跟本宮到鳳鸞宮坐坐,看你,妝都花了,”一出慈寧宮,柳貴妃便親切的拉了羅輕容的手,“唉,你母親要服侍羅老夫人,本宮也許久未見她了~”
自己根本沒有化妝,哪裏有“妝”可花?羅輕容拿絹子試了試臉上的殘淚,衝柳貴妃一禮道,“按理臣女不該拂娘娘美意,隻是輕容實在惦念病榻上的祖母,想盡快回去~”
現在這個柳氏看自己的眼光就像看到一處寶藏,她不傻,自然知道柳貴妃打的什麽主意,現在梁元恪已經輸了一局,太需要強有力的支持了,而自己,就是他最好的助力,“還請娘娘恩準。”
“好吧,唉,淺語,將本宮的賞賜送過來,”她還真不能硬拉著羅輕容不讓她回去“盡孝”,“用本宮的車駕送羅姑娘回去~”
“娘娘萬萬不可,”羅輕容嚇了一跳,柳貴妃是四妃之首,位如副後,自己是什麽身份,坐貴妃的鸞駕?這是要告訴大家她是柳氏看上的人?“臣女德淺福薄當不得娘娘厚愛,再說,借輕容個膽子,也不敢亂了君臣規矩~”
“本宮知道你是個最規矩不過的孩子,快起來吧,地上涼,我將你看得如女兒一般,在本宮麵前,以後萬不要說跪就跪的,咱們娘倆不必這麽生分,”柳貴妃心裏發悶,張蘭也曾跟她暗示過,羅輕容無意皇家,當初她根本不相信,現在看來,這丫頭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根本不肯上自己的船了,這樣下去可不行,自己還要想想辦法才是。
一過分宮樓,羅輕容才算鬆了口氣,這個太子位鬧得,一向高貴雍容的柳貴妃也變得粘人起來。也是,梁元恪自從出了搖虹的事情,已經失了許多朝臣的心,大家對他的“賢”名已經有所懷疑了,而梁元慎又娶了羅綾錦,梁元忻在戶部頗有建樹,這些都讓柳貴妃有了急迫感了,“女兒?”羅輕容冷冷一笑,若不是自小在規矩裏長大,羅輕容都想直接啐上一口了,前一世柳貴妃不也常跟自己這麽說麽?當自己女兒一樣,就是以側妃之名粉轎入府,也會將自己當女兒一樣?
“原來是妹妹進宮了,許久沒見到妹妹了,”羅輕容所乘的小轎沒走多遠,就聽到轎外有人說話,她不由心裏一緊,這真是一招不成又生一計啊,看來是躲不過了。
羅輕容緩緩從已經自動停下的小轎裏探出身,“臣女見過寧王殿下~”
數月不見,羅輕容又長大了一些,銀白色洋緞貂毛鬥篷因一排珍珠扣係的緊緊的,隻露出淺緋色的襖邊和淡綠裙邊,雪白的貂毛將她巴掌大的小臉遮去了一半兒,而那淺黛秀目卻更如畫般直擊人心,梁元恪隻覺整顆心被春風拂過一般,鼻尖似乎有幽香飄過,曾經因母妃逼自己過來的那絲委屈蕩然無存,“遠遠的看著像是妹妹,數月未見,妹妹清減了,”
遠遠的看著?羅輕容心裏輕嗤,自己坐在小轎裏呢,他竟然可以看出來是誰?“王爺是要看貴妃娘娘?臣女不耽誤您了,告辭。”
“妹妹留步,”梁元恪怎麽會不知道羅輕容不待見他?雖然他一直沒有想通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許久未見了,妹妹就不能陪本王說幾句話麽?”
羅輕容秀眉微顰,看了一眼周圍斂容垂首的內監們,隻要自己有些許放鬆,怕是就會有不堪的流言傳遍內宮,“王爺,您是天潢貴胄,臣女不敢妄論兄妹,而且男女有別,”說罷她攏了攏身上的鬥篷,“這天兒看著要飄雪了,臣女再不回去,祖母和母親都要惦記了。”
三九天硬留羅輕容在風地裏跟自己說話,梁元恪無奈的一笑,“這樣吧,我左右無事,就送妹妹回去吧,也去探望一下姨祖母,剛好我從清江回來捎了些特產,也給侯府送去一些。”
羅輕容仰頭看著梁元恪,淺淺一笑,“王爺請移步~”
羅輕容並沒有打算跟梁元恪到什麽無人之處,她不過是想離這些內監們遠一些,“王爺,大丈夫憑的是自己的本事立世,靠自己的德性才幹服眾,王爺以為呢?”
梁元恪隻覺被人重重一擊,他吃驚的望著眼前一個素顏恬淡的女子,羅輕容一向對自己都是一副拒之千裏的樣子,甚至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還帶著淡淡的輕視,這些梁元恪自覺都忍了下來,像現在這樣這麽直接的跟自己說這些還是第一次,可這種不留顏麵的話題讓他有些招架不住,“妹妹誤會我的意思是了,我隻是,”梁元恪有些汗顏,自己和母妃的打算,怕早就在羅輕容的眼裏了,她這麽直接的說出來,怕是根本看不起自己,“嗬,咱們好像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我記得小時候先侯夫人也曾帶著你到宮裏來過,你小時候跟現在不太一樣。”
“王爺,臣女該說的已經說完了,”羅輕容再次福身,頭也不回的就往自己的小轎那兒去。
“輕容妹妹~”梁元恪心頭一滯,羅輕容說的沒錯,他對她好,最初看中的就是羅家的家世,當然,永安朝不像前朝,安定之後擅殺功臣,雖然這些戰功累累的勳貴之家富貴之後子弟不成才的越來越多,但像羅家一樣,在軍中有一定根基,深得聖心的人家還是能挑出來一些的,譬如總鎮延綏的定遠侯,總鎮固原的平涼侯,如今都陸續被皇上調回了京城,一個任了九門提督,一個進了五軍都督府,和掌了兵部的羅遠鵬互為牽製,這些人家也都是有女兒的,“我對你,不隻是那些,輕容妹妹,那邊禦花園中的梅花開的極好,我領妹妹過去一觀可好?”
仿佛有雪花落入羅輕容的眼底,她沒有回頭,“再過回去家父就要進宮來尋了。”
待出了宮門,準備扶了胭脂上轎,回頭卻看到不遠處的梁元忻,羅輕容忽然覺得麵如火燒,梁元忻跟自己前後腳出宮,剛才那一幕未必就沒有被他看在眼裏,雖然自己是事無不可對人言,但被梁元忻看到,還是讓她有些赧然。但裝作沒有看到直接上車離去又有些無禮,羅輕容尷尬的走過去,“臣女見禮明王殿下。”
羅輕容頰上生出的紅暈如幼時自己住的樂寧宮那那樹盛開的合歡,粉粉嬌嬌,讓梁元忻有些不敢正視,可眼睛又不由自主的那她那邊溜去,“原來是羅二姑娘,姑娘這是要出宮去?怎麽隻你一人?”
冬日的宮門處除了侍衛,倒也沒有什麽閑雜的人,羅輕容心裏暗嗔梁元忻也是個沒話找話的,“回殿下的話,今日是太後召臣女進宮,詢問祖母的病情~”
“呃,我是去看元惺,”梁元忻也在打量四周,他和羅輕容不算是“熟悉”,可這麽難得兩人才在這裏“遇見”,梁元忻又有些不想錯失這個機會,是了,他剛才看到羅輕容跟梁元恪說話,他應該跟她套套話,知道梁元恪又在打的什麽主意。
“榮郡王?”羅輕容有些奇怪梁元忻怎麽跟自己說他的動向,還有榮郡王梁元惺不是跟梁元恪一向走的極近麽?不過這些她不是她該問的,“天色不早了,臣女告辭。”
“我也覺得挺奇怪,怎麽六弟忽然會找我?依我想,應該是敬妃娘娘的意思,”梁元忻看到了羅輕容心底的疑惑,陪著羅輕容向她的車邊走去。
“敬妃娘娘是個小心的人,隻是娘娘請您去了寒香殿?”羅輕容有些訝異,敬妃倒是當得起她的封號,在宮裏謹小慎微十幾年,如今兒子大了,資質卻並不出色,看來她也在為兒子謀個好前程了,隻是梁元忻已經開府,也到了要成婚的年齡,這麽貿然的到一個宮妃的宮裏~
羅輕容對梁元惺印象並不太深,前世梁元恪雖然一副手中情深的樣子總是將梁元惺帶在身邊,其實他的事是根本不讓梁元惺知道的,而與羅輕容比起來,梁元惺似乎更喜歡史良箴,每到寧王府來,也多是到史良箴那裏去。
“沒事的,父皇說過些日子要給榮郡王選址建府,元惺有些不願出宮,是太後的意思,讓我去勸勸,”羅輕容刹那間表露出來的擔憂讓梁元忻如飲了杯熱茶一樣暖暖的,疲意盡消。
“還有那個釵,我叫天工坊的人修的時候,上麵的翡翠珠子少了幾顆,而顏色水頭一樣的又不好找,我索性就讓人將上麵的珠子全換了,”見羅輕容要放下車簾,梁元忻急忙道,這些日子他事多的很,羅家因為羅綾錦與梁元慎的婚事,想來也不會太好過,華舜卿那裏也沒有聽到羅輕容的消息,梁元忻一直不知道羅輕容到底有沒有發現那釵跟以前不一樣了,“不過你放心,我跟那掌櫃的說了,選用的翡翠隻許比原來的更好~”
“嗤,”羅輕容禁不住用紫貂的手籠掩麵而笑,她還是頭一次看到梁元忻的窘態呢,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她會懷疑他將赤金鳳頭銜翡翠掛珠側鳳釵上的翡翠珠子偷偷換了一樣,“王爺不說,臣女倒真是沒有看出來,要麽?臣女將差的銀子補出來?”梁元忻一味說那發釵上的翡翠珠子,倒沒有旁的試探,想來那隻攢珠同心結不一定就是他放進去的,羅輕容心裏鬆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