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接連得到的機會,主要有兩個,一是陳敬瑄和田令孜兄弟在西川跋扈,李曄將之視為叛逆,派宰相韋昭度率軍討伐;二是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吃了敗仗,朱溫、赫連鐸和李匡威等地方強藩聯合起來請求朝廷討伐他。

前者前文有述,韋昭度這個文人宰相貪生怕死,幾乎可以說白白將西川乃至整個蜀地拱手送給了王建。而後者,則正在進行當中。

李曄被張浚這個眼高手低的大忽悠哄得自信心爆棚,決心下定:打!

不過作為皇帝,定下大政方針也就是了,其他什麽調兵遣將、準備軍械糧草、協調各鎮軍隊之類的事情,就不需要他來操心了。於是李曄略一空閑,就想起“害死”先帝的醫學博士王弘還在獄中,殺或不殺都還沒做決定,便打算把這件事辦了,好歹也是給先帝的一個交代。

沒料到李曄一打聽,才發現王弘這個人不好殺,主要是背景驚人,其曾祖父乃是前太仆令、號啟玄子的王冰。王冰這一家乃是世代名門,號曰太原王氏。什麽門生故吏、姻親至交,可以說遍布天下,在文人士子之中有極大的影響力。如此一來,這王弘就成了燙手山芋,殺了也不好,不殺也不好。

本來就皇威不振,得罪天下有數名門的事情自然不能隨便幹。於是李曄一看事情不好處理,幹脆就往下麵一推,讓宰相們合議。宰相們自己就大多出身名門,自然更不肯得罪士林望族,於是很快做出決定:王弘流放雲中。

這個決定其實很有貓膩。首先,雲中乃是赫連鐸的地盤,赫連鐸現在對朝廷表現得似乎還是很恭順的,把人往他那裏一丟,他應該不會虧待;第二,赫連鐸是吐穀渾人,就算真是犯了傻,把王弘給殺了,或者照顧不周死了,那也是人家蠻人不懂事,跟他們諸位宰相無關,天下士林如果不滿,麻煩大家去罵死赫連鐸,諸位宰相一點意見都沒有;第三,雲中離王弘老家太原也不算遠,他家中勢力也許還可以因此對他照顧一二,如此王家也要承宰相們的一份人情。

這麽一箭三雕的好辦法想出來,諸位宰相都很滿意,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接著,王弘就上了路。因為宰相們都不敢把王弘怎麽著,押送犯人的兩個公人自然更不敢對王弘有絲毫不敬。

太原王家固然是名門大族,但開枝散葉得多了,自然有繁盛的,也就有稀薄的。王弘自己這一係,血脈單薄,隻有一個女兒跟在他身邊。他獲罪流放,女兒王笉心中擔心父親受苦,便和自己的貼身侍女萍兒一道換了男裝,跟著父親一道北行。由於擔心河東即將成為戰場,他們還特意沒走河中、河東這一線,而是繞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圈子往潞州北上,哪知道卻遇到了這一檔子事,王弘居然就這麽巧不巧地死在了路上……

李曜聽完這事的前因後果,心中忖道:“眼下朝廷正要找李克用的麻煩,這次王弘之死又是由於潞州後院將兵變而生,隻怕朝廷肯定要把這件事推給李克用。王家既然是太原名門,必然在太原頗有根基,偏偏太原現在又是李克用的老巢,有了王家這麽一個地頭蛇在太原不聽話,隻怕李克用也會比較鬱悶。”

李曜這個想法是很有理由的,因為此時擺在河東節度使李克用麵前的形勢,可以說極其嚴峻。首先,聯軍打出了奉天子招討的旗號,在出兵之前更是先削去了他的一切官爵、屬籍,於是這麽一來,就把曾為唐朝立過大功的李克用跟黃巢、秦宗權這種反賊劃上了等號,使他首先就在政治上處於十分被動的地位。第二,聯軍四麵出兵,必然要使河東軍分散兵力,以應付由四個方向以圍剿之勢而來的敵人,這樣的戰爭局麵對河東軍來說當然非常不利。第三,這次對李克用的討伐戰爭,是在天子李曄親自牽頭發起下,糾合了大批地方藩鎮勢力,其中還有像朱溫、赫連鐸、李匡威這些都是李克用死仇的地方大鎮,他們對此次討伐李克用也是十分賣力。而在這種強大的政治和軍事壓力下,原本和李克用關係比較密切的藩鎮都因怕惹火燒身,都不敢出兵相助,從而使李克用在所有地方藩鎮中處於十分孤立的地位,其危機之大,可謂空前。

所以不管怎麽看,此時擺在李克用麵前的問題都是十分嚴重的,這是一場非常難打的戰爭,而偏偏又是一場不能不打,而且絕對不能打輸的戰爭。因為如果李克用此戰戰敗,那麽大唐帝國之內,將再無他的立足之地,甚至他想再向上次一樣率部逃往陰山都很難做到。那麽,在如此之多的不利因素麵前,李克用能打贏這場戰爭嗎?

李曜忽然特別地擔心起那傳說中的蝴蝶效應來,因為眼下的“曆史”已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變動——馮霸死了。

雖說在原本的曆史中,馮霸也一直不算什麽大人物,看起來似乎不至於能影響什麽大局。但是李曜卻不這麽認為。

原本的曆史中,馮霸領潞州後院將五百人造反,將潞州牙將李元審打傷,於是李元審逃回潞州,在家養傷。李克恭為了表示自己是個關懷屬下的好領導,親自前往李元審家中探視,哪知道安居受反應迅速,立即趁此機會造反,率軍將李元審宅邸圍困攻打,最終將李克恭、李元審這對難兄難弟一起燒死,然後他就舉州投降了朱溫。朱溫聞訊,馬上派河陽留後朱崇節率兵鎮守潞州。當然,李克用對此是絕不會坐視的,所以也立即派出大將康君立率軍圍攻潞州,到了張浚率軍往北趕來之時,潞州之戰還沒能打出結果。

張浚帶兵於晉陽與諸鎮兵馬會師後不久,朱溫即派大將葛從周率精騎從壺關連夜抵達潞州城下,衝破河東軍陣進入潞州城,與朱崇節共守潞州。與此同時,更派大將李讜、李重胤、鄧季筠率兵攻打李克用所屬的澤州,又命佑國軍節度使張全義、長子朱友裕率軍駐紮在澤州之北,以應援進入潞州、圍攻澤州的軍隊。

當時駐守在澤州的是原河陽節度使李罕之,澤州被圍之後形勢十分危急,但他和張全義是死對頭,不可能投降,隻好向李克用連連求救。而在這個時候,赫連鐸和李匡威的人馬也已經開始由北線對河東發起進攻。麵對著從南、北、東北這三個方向上的敵人同時進攻,李克用毫不慌亂,當即命驍將李存孝率五千兵馬救援澤州,而自己則親提大軍,北上迎戰赫連鐸與李匡威。

李存孝原名安敬思,演義中都說他早年時李克用在代北掠地時被其遇到,將他收為第十三個養子,現在人們常說的十三太保,也就是由此而來的。等到李存孝長大後,此人果然善於騎射,驍勇冠絕,常為前鋒,未嚐挫敗,按照史書的形容來看,基本上隻要是人,就肯定打不過他,絕對是毫無爭議的晚唐第一猛將。此君每次作戰,都身被重鎧,櫜弓坐槊,手裏獨舞一支大鐵楇,這還不算,他還要另帶兩匹戰馬,一旦所騎那匹累了,就翻身跳上另一匹馬,而且上下如飛,其驕健神勇,直追霸王。

這位猛將兄在民間傳說中非常有名,大致與隋唐演義的李元霸的地位相等,而《舊五代史》上則將他比做張遼、甘寧一類的猛將,但這個比法肯定是委屈李存孝了,因為不管是張遼還是甘寧,都很難說就肯定是三國的第一猛將,否則不提演義中的呂布,正史中的馬超等人也鐵定不服。而李存孝在殘唐五代中的排名,卻肯定是沒有任何爭議的,人家那就是天字頭一號,舍他不做第二人想。所以史上才有“王不過霸,將不過李”的說法。霸當然指的是西楚霸王項羽,而將指的就是晚唐戰神李存孝。

李存孝這次出兵,應該說運氣非常之好,他人還沒到澤州呢,就先立了一大功。說起來這件事還真得感謝朱汴帥,當時葛從周奉命援救潞州,然而他走得急,帶的人不夠多,一進潞州城就被康君立圍在城裏,守起來岌岌可危,想走吧,似乎也走不脫。遠在中原的朱溫掰掰指頭,進行了一下力量對比,也覺得潞州實在不那麽好守,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於是,朱汴帥就給張浚寫了封信,說他朱令公已經將潞州占領了,聽說朝廷已經任命京兆尹孫揆為潞州節度使,那就請朝廷趕緊放人,讓他立刻赴任吧!

張浚這個人,最大的本事除了裝出一幅名士風度之外,剩下的就是吹牛,除此之外幹別的事情似乎就不大在行,所以一接到朱溫的信,也不問問潞州情況如何。他根本不知道潞州形勢嚴峻,還生怕朱溫賴著潞州不肯給,一看有這種送地盤的好事,還以為朱溫老兄被他崇高的人格力量給感召,變得大公無私起來了,不過他總算還知道擔心自己的人格力量不保險,所以馬上派出三千禁軍護送孫揆上任,由供奉官韓歸範送旌節至平陽。

孫揆此人,乃是儒生出身,又是朝廷大員,來潞州之前就是京兆尹兼招討副使,所以很講麵子排場,當下一聽自己節帥到手,覺得天子旌旗不能不立起來,於是“建牙仗節,褒衣大蓋,擁眾而行,”帶著大隊的人馬,大搖大擺就去潞州上任了,悠閑得仿佛浩蕩出行。

當年八月,孫揆赴潞州上任的消息被李存孝得到了,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必須得把這人給抓了。不過他再一想,覺得自己既然是天下第一號猛將,就憑孫揆屬下那幾塊料,連跟自己提鞋都不配,自然也就沒必要帶太多人,所以就隻帶了三百騎兵埋伏在長子以西的山穀,敬候孫揆的光臨。

孫揆自然不知道此事,還以為自己是去平安接手澤潞,依舊是大搖大擺地往前趕路。結果剛到西穀,李存孝便率領三百騎兵殺了出來,這位老兄出兵攻戰,其結果當然沒有什麽懸念。李存孝這三百人輕而易舉得猶如喝了杯水一樣輕輕鬆鬆地把孫揆的三千禁軍打得一敗塗地,順帶擒獲了孫揆和頒賜節度使儀仗的宦官韓歸範以及牙兵五百餘人,又把剩餘的人馬一路追到刀黃嶺,一個不剩地全部斬殺,這才滿意而歸。

李存孝非常高興,下令給孫揆和韓歸範戴上刑具,用白色的布帶捆綁起來,押在潞州城下巡示,對朱溫的人說:“朝廷任命尚書孫揆為潞州統帥,派使臣韓歸範來賜發節度使儀仗,現在人已經到了,葛從周,你可以立即返回大梁了,也好讓孫揆到職就任。”

他將汴軍狠狠地奚落一番,然後命人將孫揆和韓歸範押到李克用處。

李克用早聞孫揆之名,還是很欣賞他這個人的,見他來了,不但不想殺他,反而想留孫揆做河東的副使。哪知孫揆雖然戰場上表現不佳,戰場外倒也是個非常硬氣的人,對此不但不接受,反而對李克用破口大罵,其大意是:“我是天子的大臣,兵敗身死那是命該如此,怎能屈身事奉藩鎮叛逆?”

這一來,李克用勃然大怒,當即命人用鋸條把孫揆給鋸了。手下人領命,取來鋸條開始鋸孫揆,但孫揆估摸保養太好,身體光滑得很,而行刑士兵也很可能也是新手,對鋸人這一新業務處理得不怎麽熟練,鋸了幾次都沒鋸進去肉裏,最後還是孫揆見識廣博,想出來一條妙計搞定自己,邊罵邊教道:“死狗奴,不知道鋸人要先用木板夾住嗎?”行刑士兵這才恍然大悟,連忙找來木板將孫揆夾起,重新開鋸,而孫揆則至死罵不絕口,英勇捐軀。

李存孝俘獲孫揆之後,立即帶兵直奔澤州。這個時候的澤州,形勢已經非常危急了,城下的汴軍每日攻城,並派士兵給李罕之喊話說:“李罕之,你背叛朝廷,投靠李克用。現在張浚相公已經已經圍困了太原,葛從周司空也帶兵進了潞州,不出一個月,沙陀人連個藏身的地洞都沒有了,到那時,且看你還靠什麽求生?”

哪知道這會兒正好李存孝趕到,他聽了這話非常生氣,隻帶了五百騎兵繞著汴軍營盤大聲叫喊:“我就是那個連藏身地洞都沒有的沙陀人,今天想用你們的人肉做軍糧,快找幾個胖子出來讓我吃了。”

此時汴軍之中,有個叫鄧季筠也是一個出了名的勇將,見李存孝這份張狂,很不服氣,當即率軍出戰,不曾想,僅一個回合就被李存孝生擒過去,隨後汴軍就被李存孝這五百騎兵殺得大敗,損失戰馬千餘騎。汴軍主將李讜、李重胤見李存孝如此勇猛,自知絕非敵手,隻得連夜撤軍,欲撤往河陽。

李存孝與李罕之見汴軍撤退,便立即盡發澤州內外兵馬對其一路追擊,至馬牢山時,將汴軍追上,雙方大戰一場,汴軍被斬首萬餘,慘敗而去。但李存孝何等人也?他仍然不肯放過,一直將汴軍追殺到懷州方才停住。而後又還師攻打潞州,葛從周、朱崇節聞報,自知孤城難守,隻好趁夜突圍而去。

九月,朱令公到了河陽,見李讜、李重胤損兵折將,狼狽而回,氣得火冒三丈,當即將兩人斬首。又見河東軍在南線軍勢嚴整,士氣高昂,自知短期內難以取勝,而他還要對付朱瑄、朱瑾兄弟及時溥,隻好十分敗興地帶兵退回滑州。

真正唯一能與李克用交鋒的朱汴帥既然已經撤出了戰場,那麽河東大戰的南線戰役也就隨之結束了。而此時,在北線作戰的赫連鐸、李匡威聯軍倒是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勝利。李匡威在戰役初期攻下了蔚州,並俘獲了刺史邢善益;赫連鐸則擊敗了遮虜軍,斬殺了遮虜軍使劉胡子。

然而好景不長,沒過多久,李克用就派出了大將李存信、李嗣源率軍應戰,當即重挫了李匡威、赫連鐸的聯軍。接下來,李克用又親率大軍殺到,大獲全勝,俘、斬三萬餘人,甚至還擒獲了李匡威之子李仁宗,雲州軍、盧龍軍由此大敗而回。

這樣一來,就等於是李克用在大順元年九月,同時解除了來自南、北、東北三麵敵人威脅,使他可以集中兵力來對付西南麵由張浚統領的各路官軍。其實這時候結果已經毫無懸念了,李克用兵強馬壯至斯,各鎮兵馬自然誰也不肯跟李克用拚力死戰,而張浚率領的五十二都禁軍則更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根本就不是驍勇善戰的河東軍對手。

聯軍方麵,先由鎮國軍節度使韓建跟李存孝碰了一仗,結果不言而喻,被李存孝殺得大敗,差點連自己的腦袋都送給李存孝了,而鳳翔、靖難兩鎮兵馬聽說了鎮國軍的敗訊,驚得是不戰自潰,沒料到這一下又像推牌九似的,又惹得中央禁軍聞風潰散,於是河東兵乘勝追殺過去,一直追到晉州城下。張浚迫不得已,隻好領軍出戰,結果又是一場大敗,於是再也不敢應戰,隻與韓建老老實實據城死守,心中惶急不知與何人說。

李存孝隨後帶兵將晉州圍住,此時晉州城內士氣低落,人心渙散,根本無力對抗李存孝的猛烈攻勢,破城已經是早晚的事了。但李存孝攻了三天城,不知怎的,就忽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召集部下說道:“張浚不管怎麽說,也是當朝宰相,俘之無用,城裏的士兵都是天子禁軍,也不宜加害,不如放他們滾蛋算了。”於是主動帶兵後撤了五十裏,張浚、韓建一見還有這等好事,趕緊趁此機會逃出晉州城,翻過王屋山到達河陽,又靠強拆民宅取木料製成舟筏,這才渡過黃河,算是暫時地安定下來。

還在聯軍初敗之際,李克用已經命宦官韓歸範帶著自己的訴冤表到長安向李曄為自己伸冤,當時李克用已經知道自己勝券在握了,所以措辭非常強硬,稱:“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龐勳、剪黃巢、黜襄王、存易定,為朝廷屢立大功,就連皇上你能坐上今天的寶座,也有我們李家的功勞。如果說臣攻打雲州有罪,那麽朱溫屢侵徐、鄆為何不派兵征討?朝廷這般厚此薄彼,臣又豈能無怨?朝廷危急時,就譽臣為韓、彭、伊、呂,用不著了,就毀臣為戎、羯、胡、夷。那今日天下手握兵權又給陛下立過功的人,就不怕有朝一日會被你責罵嗎?如果我真的有罪,那也該按典刑以六師征討,何必又要趁臣之危而出兵?今日張浚率大軍來到河東,臣不能坐以待斃,現已集結了蕃、漢兵十五萬準備迎戰,要是敗了,甘受懲處,但要是勝了,臣必率輕騎,叩首丹陛,訴奸佞罪過,然後再聽陛下製裁。”

這張訴冤表剛到長安,張浚的敗訊也傳到了朝中,李曄聞後有如五雷轟頂,心中懊惱、沮喪、悔恨、失落、恐懼千般滋味集於一體,讓他欲哭無淚。但此時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給他感慨的了,因為李克用在表中口口聲聲稱要帶兵到長安為自己伸冤,這個沙陀漢子曆來就是說得出就做得到的——況且他又不是沒來過,要想不讓他來那也隻好順著他的毛捋了。

於是,李曄忙不迭降下敕旨,恢複了李克用的全部官爵、屬籍,又將主戰派的張浚貶為鄂嶽觀察使,孔緯貶為荊南節度使,讓他們即刻赴任。當時張浚還沒回到京城,而孔緯因為此前比較得勢,在朝中對大宦官楊複恭多方限製,引起楊複恭強烈不滿,於是在他離京途中派人劫殺,孔緯隨行的所有儀仗、輜重全部被劫走,孔緯本人僅得身免,十分淒涼。

但即便是這樣,剛打完勝仗的李克用也是絕對不可能滿意的,隨即再上一道表章稱道:“張浚以陛下萬代之業,邀一時之功,知臣與朱溫素有仇怨,與其私相聯結,內外呼應,構陷臣以罪名,欲置臣於死境。臣如今官爵被奪,名為罪人,不敢歸陛下藩方,欲借寓河中,進退行止,伏待陛下指麾。”

從河中到長安隻有二百多裏路,李克用這道表章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你要是敢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哥這回就不回去了,弄不好還得再去京城走上一趟,反正哥現在就是這個意思,剩下的事兒,皇帝陛下你就看著辦吧!”

這時候李克用剛打完勝仗,下巴翹得比天還高,李曄慌他還來不及,哪裏敢惹他,隻好順著他的意思,再貶張浚為連州刺史,孔緯為均州刺史,緊跟著又是將張浚貶為繡州司戶,又是給李克用加官為中書令,忙得不亦樂乎。李克用接到消息,感覺到皇帝這次是真心實意要給自己麵子了,這才得意洋洋地帶兵退回了太原。

至此,這場由中央政府聯合地方藩鎮對河東發起的討伐戰爭全部結束了,戰爭的結果對於那個有誌於重振大唐雄威的李曄來說是災難性的,他的個人威望也隨之降至穀底,中央政府的權威也自然而然地蕩然無存。這次戰敗,標誌著自他上台以來,以削藩為核心的全部努力徹底付之東流。而隨著那支由他親手創建的中央禁軍被李克用徹底擊潰後,李曄想從宦官集團手中搶回中央軍權的行動也變得半途而廢。

可以說,孫揆的敗亡乃是整個討伐河東軍事行動失敗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其後南線的朝廷大軍接二連三吃敗仗仿佛上癮,從頭到尾壓根就沒有一場勝仗可以交差,最終全麵敗北,李克用大獲全勝,威震天下。

然而孫揆的敗亡,歸根結底就可以上溯到馮霸那五百後院將的造反身上。

因此,李曜現在特別擔心的是,馮霸現在死了,李元審平安回到潞州,李克恭就沒有必要去看他,而李克恭好端端地呆在節帥府,安居受是不是還有膽量造反,那就不好說了。而安居受如果不敢造反,潞州不丟,朱溫還會不會在潞州擺這麽一支兵馬,也就難說了。

事情如果隻是這樣看,似乎李克用的情形反而會好上不少,但這其實並不一定——朱溫現在正在山東征戰,能派出的兵總共就那麽多,潞州不必派了,那很可能就隻好派到河北,跟河北諸鎮聯合出兵。

李克用派李存孝出戰南線,南線作戰的指導思想很明顯就是各個擊破,一旦朱溫和河北諸鎮合兵一處,總共隻有五千兵力的李存孝還是不是能輕易搞定這些人,也就有些難說了。

李曜知道自己現在這個代州李家,跟李克用的勢力牽連已經太深,如果李克用敗亡或者敗逃,就算代州李家不至於被抄家滅門,至少也是受創極大,這可不是希望安安穩穩過太平好日子的李曜所樂見的。

懷著無比地糾結和擔憂,李元審在頭前帶著殘存的後院將,李曜在後頭押送著五千柄馬刀,先後進入了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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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劇情還沒完全展開,李曜地位還太低,很多很重要的大事參合不上,隻好用一些別的手法來敘述,也不知道效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