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詡出朝歌民政治 閻臨攝職國臣荒 東漢秘史 天下書庫

卻說朝歌群賊寧季等數千餘人,並起擾掠,劫害良民,攻殺長吏,屯聚連年,州縣不能禁捕。時河南諸郡太守各使詣京上章,請發兵拒。帝聞大驚,急問太後曰:“今朝歌賊叛,搖動郡州。奈我將寡兵衰,不能上陣禦敵,將如之何?”太後曰:“既然如此,宜速出兵,莫使民遭塗炭。可複征鄧騭為師,監軍往伐,方可破之。”帝遂下詔,遣使複征鄧騭。

使領敕勒騎,徑至其門,下馬令人報知。騭出迎接,邀入禮坐,令設宴相待。騭於席間問曰:“使者何事?”答曰:“為朝歌賊反,無人堪任,太後娘娘特征大人往收複之,願大人急赴無拒。”騭聞言,暗思:“虞詡原相觸忤,惡無可奈,遂乘隙以譖陷之。”即日同使入朝見太後,奏曰:“臣舉一將,可鎮服之。”太後曰:“何將?”騭曰:“見任中郎虞詡,文武兼備,有牧民禦眾之才。非此臣,莫可任也。願陛下詳察。”太後準奏,遂傳旨封詡為朝歌長,與兵三萬,出鎮群賊。

虞詡領敕將行,故舊親戚皆送吊之。詡笑曰:“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盤根錯節,無以別利器,此乃吾立功之時,何懼之有?”言訖,遂別上馬。前行數日,至縣升堂而坐。召諸將入廳分付,令設三科,以募求壯士。有能攻劫者為上,傷人偷盜者次之,不事家業者為下。眾各遵命去訖。是日,收納百數餘人。詡令設宴饗會,悉赦其罪。詡謂眾曰:“汝等投入賊中,詐降順服,至夜放火燒劫其寨。吾伏兵外應,破除此賊,保封重用。”眾皆遵諾而去。

卻說寧季等正聚群賊議論進攻之事,忽人報曰:“寨外有投軍者,久立伺候,未敢擅入,乞大王發令。”季令召至。眾皆隨入,跪伏帳下。季問曰:“汝等何方軍人?答報名姓。”

答曰:“吾等本省人也。小人姓李名丹鳳,餘各載冊,乞大王姑納為用。”季令俱為帳外步卒,巡哨轅門。鳳等應諾而出。

與眾議曰:“準備今晚接應。”至夜二更,詡領眾軍披掛上馬,出至其寨,分兵圍祝鳳等知至,即入寧季及諸軍帳外,舉營放火。炮響一聲,詡軍齊殺入寨,驚起群賊,各各奔竄,不識東西。詡等攪撞混殺,金鼓連天。寧季急望東出,逢詡當頭截祝約戰五合,季敗回急走,引眾軍拚死撞出。虞詡卒兵趕上,大殺一陣,斬首數百級,獲其輜重,不可勝數。詡遂收軍入城安歇。窗士有詩攢曰:將軍威武振朝歌,猶勝征南馬伏波。

殺氣寒雲昏戰地,丹心烈日照山河。

馬前不有書生諫,月下應知賊虜摩。

可笑當時權鄧鴛,空謀虛望白雲過。

卻說寧季走至鳳凰岡上,豎起高旗,招聚眾兵,複相擾害。

日間交替入城,窺聽消息。夜間聚屯結寨,劫掠良民。詡知,乃召貧民能縫衣者至,謂曰:“汝等潛往賊內,傭作衣裳,以紅采之線縫其據下為號,後重賞賜。”縫者領命,即往賊內叫作衣裳。賊聽,皆爭為服。縫者遂依詡計,悉為攣采於下。次日,回縣報知所事。詡大喜,賞其白銀十兩,縫者拜謝而出。詡遂令軍遍街巡察,凡賊人市者,悉認擒之。由是,賊皆駭散,鹹稱其明,朝歌縣界悉收平服。

太後聞知,歎曰:“詡誠有將帥之才,安民之略。”遂遣使持節,升為武都太守。

使者至,令人報知。詡急整衣接詔。宣罷,著使回朝。次日,領軍之任。行至陳倉崤穀,忽聽坡後炮響一聲,羌虜數千踴出,當頭截祝寧季衝過。詡即停軍不進,而令卒宣言上書,請取救兵,待到則發。羌虜聞言,即退兵散旁縣而去。詡因其兵散,催軍偷進。日夜兼行數百餘裏,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使羌聞之,不敢追逼。

或問曰:“昔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裏,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餘裏,何也?”詡曰:“羌虜眾多,吾兵寡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灶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強,勢有不可同也。何是言哉!”於是虜皆震恐,莫敢加兵近迫。數日,詡至武都,州縣官吏各持羊酒迎賀。詡俱不受,滿城百姓鹹稱其清。次日,遣使至京,上表奏聞捷略。表曰:覆載之間,生民總總。有君則安,無主則亂,天命有德,曆世相傳。而順天者存,逆天者亡。所以運有長短,國有興衰,此古今之明鑒也。欽惟皇太後陛下,天錫神智,德合乾坤。四海沾恩,萬方蒙化。故能豫製於萬全,是以功成於莫測。近日朝歌遺孽崛起騷州,不肯歸德。陛下雇命臣率馬步兵卒追討,臣竭力平服。境界既清,人門共樂,複加職武都。臣即就任緣道,經崤穀而路阻羌胡。臣故宣言請救,虜騎聞氣膽寒。增灶厲兵,威揚萬裏。日夜兼行數百,以避不虞。晨昏運策示強,用喪羌胡之魄,遂致身寧,撫綏黎庶。是皆陛下聖德神威,恩沾四表,不費寸兵之勞,卒收其效聞。臣本無禦侮之才,過受閫外之寄,仰奉神算,幸底成功。尚祈宣布皇仁,輯安於眾,邊庭無警,萬方仰中國之遵,華夏奠安,兆庶享承平之福。

太後覽表,深納嘉之。顧謂群臣曰:“羌胡之禍中國,其來久矣。曆觀前代,受其疲敝,道其困辱,深有可恥。今群虜一定,豈獨國家無夷狄之憂,實天下生民之福也!”眾臣皆頓首稱賀。遂令光祿寺大開宴會群臣。次日,悉入朝謝恩。八月,皇太後鄧氏崩,壽六十二,葬於慎陵山。

卻說安少辨聰明,故鄧太後立之。及長,多不相得。而乳母王聖見太後久不歸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黃門鄧慆慆伺候。

其左右宮女,先有受罰者,心懷忿怒。今見鄧後崩世,乃於帝前誣言告曰:“鄧後娘娘在日,暗與鄧悝、鄧弘、鄧慆及尚書鄧訪,欲謀害陛下,複立平原王德為君。臣等欲告陛下,奈其貴寵,禁不敢言。願陛下聖明詳察,遠斥奸臣,以為後世法。”

帝聞大怒,急令有司上奏,言悝等大逆不道,傳旨廢隴西平候廣宗、葉侯廣德、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為庶人。以鄧騭未與通謀,但免特進,遣令就國。宗族人等,皆免官罷職歸鄉。騭等資財田宅,悉追收之。徙鄧訪及家屬流於遠郡。令郡縣官吏逼迫廣宗及忠等皆自殺死。又徙封騭為羅侯。

於是,騭與子鳳並不食而死。騭從弟豹為河南尹,遵為度遼將軍舞陽侯,暢為將作大匠。知騭等廢罷而死,亦皆自殺。惟廣德兄弟,以母閻氏為後,得留京師。時大司農朱寵,痛騭無罪遇禍,乃為肉袒輿櫬,上疏追訟。疏曰:伏維和熹皇後,聖善之德,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宗廟有主,王室是賴。功成身退,護國遜位。曆世外戚,無與為比。當賜福善履謙之佑,而橫為宮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獄不訊鞫。致鄧騭等罹此酷濫,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怨魄不返。逆天感人,士卒喪氣。

陛下宜收還家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臣寵冒犯,戰栗天庭。

由是,眾士大夫俱為騭稱枉罪。帝意頗悟,乃發州郡護騭之屍,還葬洛陽北芒舊塋。滿朝公卿,會其喪者,莫不為之悲泣。詔遣使者為立祠廟,以太牢告祀。令其諸從昆弟,皆歸京師。乙醜三月,帝崩,壽三十二。

卻說閻氏太後,久欲專奪國政,而貪立幼主。安帝崩後,親攝臨朝,召弟閻顯入宮,議曰:“國家大事,不可久荒無主。

奈太子庸弱,難當國政。吾欲迎立濟北惠王之子、北鄉侯懿為嗣,可繼否乎?”顯曰:“娘娘所言,正合臣意。然國家傳位,所嗣得宜。苟非其人,則政亂易矣,豈庸常哉!今娘娘獨能深謀遠慮,是為萬世之法。”太後大喜,遂遣使者往北相迎。

使者至,懿即赴京。太後急令安排筵宴,迎接入殿。乙醜八月,懿即皇帝位。冬十月而薨。十一月,中常侍孫程、王康等一十九人,聚於德陽殿,謀議立君之事。孫程謂曰:“太後同顯攝朝,迎立北鄉侯懿,未滿百日而薨。乃其天數然也,非人致之。且上古國家,流傳正葉,若先帝無子,庶幾可嗣。況太子寧致為王而立他人以失禮乎。且太子深明善政,誠為有德,吾欲迎而立之。諸公若何?”眾皆然諾。遂令使者往迎濟陰王保立嗣為君。

數日,車駕臨京,文武香花接人,扶上龍床,即皇帝位。群臣舞蹈,山呼禮畢,遂封孫程、王康等一十九人,皆為列侯。

詔下收捕閻顯、王嶽,當殿處斬。徙遷太後閻氏於離宮,不聞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