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門終於咯吱一聲被推開,歐陽紅葉走了出來,看起來是一臉的憔悴,走了幾步便險些跌倒在地上,被荊棘和風火一把架住。

“總算是……”歐陽紅葉長舒了一口氣,“小冷總算是挺過去了。”

“太好了!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為他治療你也累了,荊棘、風火扶紅葉去休息,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妖仆們去做吧。”歐陽勇吩咐道。

“是!”

荊棘和風火攙扶著歐陽紅葉正欲離開,歐陽紅葉卻轉向夏秋以極微弱的聲音對她說,“去看看他吧,雖然他處於昏睡中,但你在身邊,一定能讓他感覺好些的。”

夏秋看了歐陽勇一眼,見他也點了點頭,便走進屋子內。簾幔後的床上,歐陽小冷就躺在那裏,胸前和手臂上纏著紗布,麵頰上也有幾道傷痕。他的臉時不時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是被身上的傷痛所折磨著。而她的心又何嚐不是一樣的痛呢,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臉頰以給予他支持和安慰,這情景似曾相識,她不禁想起許多年前他們的第一次見麵,那天他也受了傷。她抓著他的手,那微弱的溫度讓她安心,慶幸她沒有失去他,他還在她身旁。

“夜叉怎麽會從地牢裏跑出去的?”

把歐陽紅葉送去休息後,與豹妖風火一起回到輔星殿內的荊棘,在歐陽勇的房間外聽到獅王誠的質問。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地牢的鎖完好無損,封印也是從外麵破壞的,若不是他有金蟬脫殼的本事,那麽就是宮內有誰放了他。”歐陽勇答道。

“現在王城裏到處都是流言蜚語,說是望月本該在隱鬆就將夜叉處死,卻把他帶回了王城的舉動讓人不能理解。”獅王誠對王侯們的言論雖說不完全相信,但卻也覺得多少有些道理。

“你也聽信那些人的胡言亂語?望月隻是遵照小冷、我和紅葉的指示將他抓回來以便能從他那裏得到青雲的消息。”

“這我也知道,但是你不覺得這事來得蹊蹺嗎?青雲如此大費周章得來的隱鬆怎麽會隻留這夜叉一人守城?就算他再神通廣大也不合乎常理,所以……”

“我相信望月的為人,他的哥哥聽月也是被青雲害死的,包括被夜叉逼死的隱鬆的舊城主刀槊也是他的摯友,他不可能和青雲有任何聯係。”歐陽勇為望月反駁道。

“無論如何,待他追尋夜叉歸來,我們必須當著眾王侯的麵與他當麵對峙,才能平息王侯們的質疑。小冷才剛剛登上王位,現在人心尚不算穩固,偏偏在此時發生這樣的事情,哎。”

“好吧,隻好如此了。”

荊棘和風火見屋內的兩人終於停止了一番爭執,才走了進去。

“紅葉怎麽樣了?”歐陽勇見他們回來便問道。

“剛回到房間就昏睡過去了。”荊棘回答。

“也難怪,為了救小冷,他這一天一夜不間斷的以妖力為他治療,總算沒有白費。”歐陽勇點點頭,似是自言自語地說。

“是啊是啊。”獅王誠邊歎著邊站起身,“我也先回去休息了,一切等到望月回來再說吧。”

得到歐陽小冷雖未醒來但已脫離危險的消息後,擁擠在宸極宮門前的王侯和貴族們總算慢慢散去。可王城裏的氣氛依舊緊張,士兵們雖從街道上撤退,但每隔幾個時辰就要大規模的巡邏。

望月從夜叉偷襲了歐陽小冷後,就一直追趕他,這一次他已下定決心再不會顧及什麽規矩,隻要夜叉被他逮到,他必定要斬下他的頭顱帶回王城。他騎著妖馬從王城一路往南追趕夜叉,幾次差點就追上他卻又都失敗了,最後夜叉在一片森林中沒了蹤影。

在望月追趕夜叉的這段不長的時間裏,不斷有王侯上書給歐陽勇和獅王誠兩位長老,捏造出種種有關他叛投青雲的證據。雖然大多誹謗看著不攻自破,但也有少數說的有模有樣,而他本人卻還不知道自己正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

歐陽勇很清楚這些人為何會如此疑神疑鬼,因為但凡牽扯到青雲,王城裏的王侯和貴族們就會變得神經質。他們對他的恐懼已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恐懼讓他們如處在黑暗之中,因為看不見就會讓人產生幻覺,以至於任何他們認為可能與青雲有關的人或事,都會讓他們崩潰和瘋狂。

要想平息他們不安的情緒,就必須靠這些人來表決是否對望月展開公開審判,若是大多數人都表示同意,那麽望月就必須要在長老、王侯和貴族麵前接受種種質問。

這是歐陽勇最擔心的,望月雖平日裏看起來不拘小節,隻知喝酒尋歡,但骨子裏卻與他哥哥聽月恰恰相反,他是個極有傲骨的人,無端懷疑他投奔了殺害他哥哥的凶手青雲,很可能會觸及到他的底線,甚至讓他放棄為自己辯駁的機會。

望月已深感自己是中了夜叉的陰謀,看來他在隱鬆之城是故意輸給了自己,他賭贏了他不會立即要了他的性命,而是將他帶回王城等待處置。但同時,他也想到王城中必然有夜叉的內應,否則他怎能趁夜從守衛森嚴的地牢中逃出,並且出其不意的襲擊了歐陽小冷呢?

想到小冷,他又不由地擔心起他的傷勢,自己一時疏忽中了夜叉的詭計,卻害了小冷,他離開王城時,已知小冷傷的不輕,他想既然已尋不見夜叉的蹤影,倒不如趕回王城看看小冷的情況。

第二天一早,獅王誠便與歐陽勇商量將王侯和一部分權勢顯赫的貴族召集進宸極宮,並以表決的形式決定是否對望月進行公開的審判。歐陽勇雖並不情願,但拗不過獅王誠的一番道理,畢竟小冷剛剛才登上王位,必須盡早平息王侯及貴族間的這種不安情緒,否則對他掌管妖界不利。而望月作為小冷所親信的人,若是不能按常理得到公正的審判,也必然會令其他人無法信服。

當望月風塵仆仆回到宸極宮,他便直奔著玉衡宮而去,從大門外的守衛乃至宮殿中的仆人們異樣的眼神中,他似乎捕捉到了些什麽,還未走到天權殿,就聽見裏麵嘈雜的議論聲。那些聲音仿佛潮水從大殿中湧動出來,聽起來似乎是在說自己的事情,可那字字句句卻又離他那麽遙遠。

“他如果自認為已經暴露,而一去不複返怎麽辦?”

“是啊,當初就不該讓他去追趕什麽夜叉!”

“那個人一度在王城消失了許久,說是浪跡四方,誰知道他究竟幹了什麽勾當。”

“我跟他喝過酒,覺得他這人還很隨和啊。”

“笑裏藏刀才是最可怕的!”

“……”

望月就踏著這無數刺耳的聲討邁入天權殿中,他的出現仿佛一個休止符,令大殿內的所有人都瞬間安靜下來。他一麵向前走一麵看著兩邊站滿的王侯和貴族們的嘴臉,他們都是些圖嘴上一時之快的小人,一看見他就都恐懼異常,很多甚至直接別過臉不敢正視他的目光,不免讓他覺得可笑。

歐陽勇和獅王誠就坐在大殿最前妖王寶座下的兩把椅子上,身後站著荊棘、言鳴和風火,一看到望月的身影,歐陽勇的臉上露出極其複雜的表情。他該如何把眾多王侯和貴族表決的結果傳達給望月呢?他這一回來就要在眾人麵前接受審判總讓歐陽勇覺得對不起眼前這個人。

“既然望月已經回來了,那我們就把大家表決的結果告訴他吧!”就在歐陽勇沉思的當口,獅王誠提醒道。

“嗯!”歐陽勇雖無奈也隻得點頭同意。

“望月,我知道你一路追尋夜叉很是辛苦,但現在王城中的各位王侯和貴族對你有些疑問需要你來解答。”

未等獅王誠話音落下,望月就冷笑了一下,“這個架勢根本就不是什麽疑問,而是要當眾直接對我審判啊!好吧,我倒要聽聽你們在懷疑我些什麽。”

望月的這一反應正是歐陽勇所擔心的,他長吸了一口氣,卻不能急著去為他辯護,而是要故作公正地先把眾人的疑問聽完,他想著雖然大家對他有所懷疑,但也都處在懷疑的階段,並沒什麽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望月和青雲有什麽聯係,現在不是自亂陣腳的時候。

“之前對望月有疑問的,可以一個一個向他提問。”歐陽勇對底下站著的王侯們說道。

起先大家還嘀嘀咕咕,不敢大聲問話,這個時候不知誰在下麵喊了一句,“應該先把他綁起來,萬一被我們問出來他真是青雲的同夥,讓他跑了怎麽辦?”

緊接著就是一陣陣的附和。

“對,對,既然是大家表決的要審判他,審判審判嗎,怎麽能這麽輕鬆自在的”

“是啊,把他綁起來,免得他跑了。”

“同意。”

望月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從歐陽勇的臉上看出了他的為難,也有些領悟為了平息歐陽小冷遭偷襲所帶來的恐懼,自己很可能將成為犧牲品,雖有不甘,但也別無他法,此時如果歐陽紅葉在一定能想辦法為自己辯白,但卻不見他的蹤影,想必是在照顧重傷的小冷吧。

“沒關係,既然大家都怕我逃之夭夭,那就綁著我好了!我望月從沒有背叛過妖王狐和王城裏的任何人,所以也沒有什麽好怕的!”他坦然地說道。

“那我就先……”獅王誠說著施展妖法變化出一根繩索將望月捆綁起來。

“好了,綁也綁了,你們有什麽就快問吧!”望月的聲音坦蕩而洪亮。

王爵赤耳魔靈站了出來,他的臉帶著猴相兒,頭發棕黃,身穿褐色袍子,壓著嗓子說:“據你所說,你到達隱鬆時隻有夜叉獨個守城,這也太不符合邏輯了。”

他還未說完,底下附和的聲音便不絕於耳。

“就是,青雲何等狡猾的人物,怎可能把剛剛奪來的城就這麽輕易的奉還。”

“一定是他和青雲暗中串通好的,攻下隱鬆隻是個幌子,想輕輕鬆鬆將夜叉弄進宮中奪妖王狐性命才是他們的目的。”

荊棘也很想說些什麽為望月辯解,但礙於自己的身份無法開口,不免懊惱,求助似的望向言鳴。

言鳴領會了荊棘的意思,再加上他和望月也算有些交情,怎麽也不相信他會是出賣大家的叛徒,便說道:“你們這些都是猜測,也很可能望月是中了青雲的計謀!”

“對!憑我和他共同尋找天符那一路上對他的了解,我相信望月兄弟的為人!”一直沉默的風火終於也找到機會為望月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