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還未到,紫雲居平台上的燈盞便已全部熄滅。今夜的紫荊島比以往顯得更加靜謐,就如同那看似並無波瀾的湖麵,卻有風波暗湧。

夏秋與歐陽雪夜並肩坐在紫雲居的屋頂上,入夜自湖麵上吹來的風還帶著幾分微涼,所以歐陽雪夜讓麋鹿仙為自己燙了壺酒,而夏秋則一隻手端著還在冒熱氣的茶杯,在他們身邊甚至還擺了一個裝著各式點心的盒子。但他們深夜不睡,守在這裏卻並不是為了賞月之類的雅性,兩人的目光都緊緊盯著同一個方向,搜尋著夜空中可能出現的一抹光亮。

小梨白蜷縮成一團兒在夏秋的膝蓋上,安心的睡著,發出一陣陣的鼾聲。今晚它難得地不用和夏秋一起進行訓練,所以比誰都要高興,在草場上和靈馬還有其他動物們瘋了半天後,它已經是精疲力盡了。

在夏秋的手邊上擱著她的弓箭,她那空著的手時不時撫摸著小梨白,時不時又會忍不住去觸碰那弓箭。

“不用那麽緊張,射中一盞燈對你來說還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嗎?”歐陽雪夜抬起頭看了看她說道,然後微微笑著抿了一口酒。

他們之所以這麽晚還守在這裏不睡,正是因為白天長鳴子所說的那一番話。這個夜晚,關於找出內鬼的行動倒有些像是一場遊戲,除了他和夏秋外,錦杉、長鳴子還有無憂聖童也都守在各自預先安排好的地點,所有人的目標都隻有一個,就是要搶到內鬼所放出的孔明燈。歐陽雪夜早就說過,獲勝者會得到他存著的一壇好酒。

白天,雖然歐陽雪夜並不在紫雲居,但夏秋的射箭練習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一天的訓練下來,她也早就疲憊了,以至於不知不覺間竟有困意襲來。

歐陽雪夜看見低頭睡著了她,輕輕拽下披在肩上的開衫為她蓋上,想等孔明燈出現的時候再喚醒她。一個人又等了有一陣子,連他都以為那內鬼今夜未必會給非常道送信了的時候,沒想到橘色的燈光卻終於搖曳著升入夜空當中。

“夏秋,醒醒!”他晃了晃夏秋的肩膀說。

夏秋一下子張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居然睡著了,她抬頭一看,很快視線便捕捉到了那盞剛剛升空的孔明燈,於是她抓起弓箭,對膝蓋上的小梨白說道:“小梨白,該你出場了!”

小梨白聽見她的聲音後,耳朵微微動了兩下,從她的膝蓋跳到地麵上抖了抖身上的毛,便呼地一下子幻化成巨大的形態。

夏秋飛身跨到它的背上,隨後駕馭著它向空中飛去,等孔明燈到達她的射程範圍以後,便搭箭射向那盞燈。她的羽箭末端綁著一根紅色的線,而幾乎在同時,有另外兩隻羽箭也奔著那盞燈而去,它們後麵分別綁著黃色和藍色的線。

最終還是夏秋的羽箭最先射中了那盞孔明燈,於此同時,她和小梨白已經到達了那盞孔明燈的下方。在它墜落之時,她一把將已經熄滅的燈抓住,然後控製小梨白折返回紫雲居屋頂。

她把得到的孔明燈交給歐陽雪夜進行檢查,他拿過一看就發現在那燈壁內部以小字寫著“大隊伍率先包圍玄妙宮。”幾個字,毋庸置疑,這絕對是在向非常道通風報信,而此人究竟是誰,歐陽雪夜心中也已經有了數。

他沉思片刻,然後對夏秋說道:“夏秋,幹得好,是你的箭最先射中這盞燈的,這場遊戲算是你贏了!你先回屋休息去吧!”

夏秋對歐陽雪夜的藏酒沒什麽興趣,而且也實在是敵不過困意,所以便沒有繼續追問他有關內鬼的事情。而是讓小梨白恢複了原樣,然後抱著它飛下屋頂,從平台回到房間去了。

歐陽雪夜能夠想象發現自己送出的信被攔截,那個內鬼此刻一定正在備受著煎熬,現在正是與他對峙的最好時機,待到第二天一早,他很可能已經逃跑或是想到了對付他們的辦法了。而之所以,他讓夏秋先去休息,因為想到這個內鬼和她之間的關係,很怕她會因此而為難。

他飛身來到紫雲居下麵的草場上,翻身騎到自己的靈馬雕琰的背上,朝著長鳴子所住的方向飛馳而去。錦杉他們已經先他一步到達了那內鬼家的門門前,並在那內鬼企圖逃走時將其抓住,讓大家都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這個內鬼竟然真的是貪食鬼大頭。

大頭是後加入他們的行動的,因為他曾在魂離之境幫助過夏秋,算是夏秋的恩人,所以眾人對他也就格外信任。雖說他加入行動的時間較晚,但凡事也都不避著他,沒曾想他竟然會是投靠了非常道的內鬼。

他們將他押回到他的房子內,廳堂中十分淩亂,地上還有幾盞未放出的孔明燈,和製作孔明燈所需要的細鐵絲和薄紙,這下子算是證據確鑿了,他也無從抵賴。他被按在一把椅子上,而錦杉、無憂聖童和長鳴子則搬了椅子坐在他周圍防止他逃脫,這時候歐陽雪夜從屋外走了進來。

“島主,您來了!果然是這家夥沒錯!”錦杉起身對歐陽雪夜說,然後轉向大頭,“快說,你是什麽時候被非常道收買的。”

大頭並不看他們,而是把目光投向地麵,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異常地平靜,好似他早就料到自己終究會被他們抓住一樣。

又等了半天,見他還是不說話,無憂聖童便有些不耐煩了,吼道:“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可別考驗我們的耐性啊。”

他喚出自己其中一把鋼叉,剛欲向大頭動手,卻被歐陽雪夜攔住了。

“你曾經幫助過夏秋從那些身披白鬥篷的怪物的追趕下逃脫,難道那也是事先安排好的麽?”歐陽雪夜的語氣非常平和,一點兒都不像是在質問他。

聽到夏秋的名字,大頭好似被觸動了一下,略微抬起頭看了歐陽雪夜一眼,然後卻又把頭低了下去。

“看來他是鐵了心不跟我們說實話了,我可沒有島主您那麽好的脾氣!”錦杉眉毛一橫,憤怒地吼道。

“何止是實話,他是什麽話都不說好嗎?”無憂聖童糾正道,他也被大頭磨得不耐煩了。

“我不知道非常道究竟是以什麽方法或條件收買了你,又或者你本來就是他的手下,但是現在他恐怕已經知道你身份暴露的事情了,即使你不對我們說出實情,對你也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大頭又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對歐陽雪夜說道:“請您一定別告訴夏秋,當日我救她的時候完全是出於真心的,並沒有欺騙她的意思,難得我能交到一個朋友。”

“你單說你沒有騙她,卻又不告訴我們你為何要給非常道通風報信的前因後果,又叫她如何信你呢?!”歐陽雪夜卻借著他剛才所說的話繼續引導他道。

大頭思前想後,知道再隱瞞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於是決定把他成為內鬼的原因告訴歐陽雪夜他們。

非常道和那天想要抓住夏秋的那夥兒白鬥篷們本是一夥兒的,這也是大頭到達無量天界以後才知道的。其實,大頭還有個弟弟叫做大福,也是個貪食鬼。大福本該和他前後腳到達能夠登上濟魂船的港口,沒想到卻遲遲都未出現。在大頭到達紫荊島以後,也在四處打探大福的消息,卻一直毫無斬獲。

前些日子,非常道派無量行者搜查紫荊島的時候,卻讓他們給大頭送來了一封信。信裏明白地寫著,讓他借著曾經幫助過夏秋這一點加入歐陽雪夜那一方,並且將有關他們行動的消息以孔明燈的方式,在每夜自醜交匯之時放出給他。

而非常道之所以能夠要挾到他,是因為他隨信寄來了大福耳朵上常戴著的那個銅耳環,並威脅他說若不照做,就會讓大福永遠留在魂離之境裏受苦。他覺得除了歐陽雪夜他們幾個以外,並沒有其他人知道是他幫助了夏秋這件事,這麽一想他便也推測出這個非常道與那些白鬥篷之間不尋常的關係了。

“雖然我也不想背叛朋友,可是……一想到我那弟弟還在魂離之境中受苦,我就……”說到大福,大頭的身體就開始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大頭的話讓歐陽雪夜更加確定了非常道被他人替換的這一推測,而且他很可能就是那群白蝙蝠的直接領導者。再聯想到與魂靈分離時的夏秋展開靈之戰的紫瞳魔怪,他覺得十有八九正是那個怪物與非常道調換了,這樣想來與非常道之間的這場戰爭對於他來說,便更加地無所顧慮。

他對身邊另外幾人說:“今晚的事大家就當做沒發生過吧。”

“什麽?!您的意思是說不給他任何的懲罰嗎?!”錦杉激動地差點從原地蹦起來。

“嗯!”歐陽雪夜向錦杉點頭應道,然後轉向大頭,“大頭,我答應你,待我們勝了非常道後,一定想辦法幫你救出弟弟大福!”

“島主大人……”大頭一下子從椅子上頭彈起來,無憂聖童還以為他是要攻擊他們,沒想到他卻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繼續說道,“我自知罪孽深重,辜負了您和其他同伴兒的信任。”

“能否助我一臂之力戰勝非常道呢?”歐陽雪夜一麵伸手扶他起來一麵問。

“我雖能力有限,但一定會盡全力助您的,好一次來贖罪!”大頭應道。

錦杉雖對歐陽雪夜處理此事的方法不太滿意,但最後卻也接受了。長鳴子從始至終一言未發,卻在和歐陽雪夜一起從大頭的房子向外走時捋著胡須微笑起來,他覺得歐陽雪夜能夠再次相信大頭恰好說明了他的氣量。

內鬼風波至此告一段落,眾人也都相互告辭回各自家中休息,距離開戰隻剩下兩天,養精蓄銳也是十分必要的。可這一夜,卻有人注定會失眠。因為大頭的高密,非常道已經對七色月行動的大致情況了如指掌,所以他不得不對之前的計劃從長計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