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號炮灰)
我感激他救了我,但正如他所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陳叔文
第二天清晨,早早的我就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在外麵,我心中警惕,便睡不著了。揉著眼起來,卻發現張大爺他們也早起了,正在喂牛吃東西呢。
“棄兒,洗把臉,過來吃東西吧。”水娘收拾著東西,見我醒了,便笑道。
我應了聲,拿了塊水娘繡給我的帕子,又拿了水壺,便蹲在小廟外麵給自己擦起臉來。
“你叫棄兒嗎?我聽你姨娘叫的。”昨晚那給我糕點的男人站在不遠處,看著商隊檢查貨物,見我在洗臉,便問了句。
昨晚的雨很大,下了不少時間才停。小廟外的路都是泥濘的,一個一個的小水坑到處都是。那人的臉上雖刻著風霜,但此刻卻不管一隻腳踩在水坑裏,滿臉的豪氣。這人可見性子是個堅毅的,想必年輕時走商也經曆了不少,如今生活的磨難對他不算什麽了。
“我叫吳棄,你不要叫我棄兒,這是我姨娘才能叫的。”我抬起頭,有些倔強的說道。小孩子的語氣,嗬嗬,更能迷惑人心,我不介意自己滿口謊話。曆史,從來都是由最後的勝利者書寫的。
“吳棄,吾棄,小子,你家中父母是不要你了嗎!?”
“是啊,我從小是被姨娘養大的。”
“小子,我叫鍾豪,我覺得你將來是個有出息的!以後你發達了,讓你父母看看!”鍾豪頗為豪邁的說道。
我自然知道他不過隨口一說,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也許下一刻厄運就會降臨在你的頭上,誰也無法預料。
我向鍾豪表達了感謝,隨後便回到水娘身邊去了。吃了些東西,水娘將我抱到牛車上,我們四人再次上路了。
那對走商的人腳程比我們快,他們似乎也要路經福鎮,便一直走在我們的前麵。昨晚下過大雨,空氣中沒了昨日的燥熱,除了路難走,其餘到是好受了起來。
到了中午,我們便被他們拉下遠遠的一段路程,隻能看到那隊走商的屁股了。張大爺到是不急,揣著懷裏昨日拿到的錢,慢悠悠的趕著路。這路上人煙稀少,就沒有茶棚什麽的,中午太陽也出來了,吃中飯時,水娘便抱著我到大樹低下去了。
正吃著,前麵卻傳來了叫喊聲。鍾豪的隊伍前沿掛著一麵紅色的旗幟,上麵寫了一個大大的世字!這說明他是來自中擅的人,而中擅國的國主早就沒了什麽權利,如今中擅做主的是朝中國卿,一個名叫世臣的權臣。
通常這種掛著某國鮮明特色的旗幟,都是說明這夥走商背後是有人罩著的,讓那些眼饞商隊貨物的人提著點神,別把自己玩進去了。而此刻,那麵旗幟搖晃了幾下,慢慢的倒了下去。
“咦?前麵是怎麽回事?石頭,你去看看。”張大爺眯著眼,並不怎麽擔心的說道。
“好嘞。”石頭應了聲,便跑了出去。
張大爺他們是不知道這些事的,隻當出了點小事,還打算去看看。我知道張大爺有著村人特有的小聰明,想著能不能再得到一些好處。我急著叫住了石頭,讓他別去。石頭停了下來,笑道:“棄哥兒怕什麽,看看就過來。”
“小娃子不要這麽擔心,當心變成大姑娘。”張大爺也跟著笑道。
我還未說什麽,石頭已經撒腿跑去了。我不知道鍾豪他們出了什麽事,不是遇到了什麽都不懂的強盜,就是遇到本身不怕中擅國世家的強盜。但無論是哪種,我都怕殃及了池魚。
我扯住了水娘的衣袖,急道:“姨娘,我內急,你陪我去好嗎?”
張大爺笑著瞅了瞅我,揮手道:“去吧,去吧。棄哥兒也不知羞,這麽大了還讓你姨娘陪著。”
水娘將背上的竹簍放下,便打算拉著我走。我拿出了放在竹簍裏水娘包好的一包刺繡,才扯著水娘往路旁走去。
“拿這幹什麽?”水娘奇怪的問道。
“姨娘,你不要問,跟我來就可以了。”我知道,水娘的性格並不強硬,可以說她是個並沒有主見的人。若她嫁人,肯定是個出嫁從夫,老來從子的軟弱人。我隻要稍稍強硬一些,她便不說話了,隻能有些擔心的跟在我旁邊。
我帶著水娘急匆匆的跑去了路邊,還越跑越遠,甚至我還能聽到張大爺在後麵喊,棄哥兒跑那麽遠幹啥。我想救他們的,可我知道,除了水娘,他們沒人會聽我的。與其和他們拉拉扯扯的解釋,我寧願自己先跑了。從醒來那一刻起,我想,我已經決定不做一個好人了。
路旁就小樹林,我帶著水娘一頭鑽了進去,找了個草叢茂盛的地方,我便和水娘安靜的窩了下去。
“棄兒,這是幹什麽?”水娘並無埋怨,隻是有些不解。在她的思維裏,我從來都是一個怪異的孩子。
我示意她安靜,偷偷掰開一些草叢,悄悄朝外麵打眼眼去。隻是距離太遠了,我看的不清楚。
等了好長一會兒,我看到大柱也離開了。但他走了沒幾步,張大爺似乎做了什麽,大柱便又原路返回了。
張大爺似乎打算自己去看看,石頭怎麽還不回來。隻是這時他也發現了不對,遠遠看去,張大爺似乎看到了有幾個人像是在搏鬥的樣子。張大爺也是個老人精了,立即發現了不對。
可是他沒有跑,因為石頭還沒有回來,他不能丟下石頭一個人跑掉。不然,石頭的一家人足夠恨死他,他也沒臉再回村裏去。
我能感受到張大爺心中的那股焦急,他慌亂的和大柱搬著牛車上的木桶,然後坐上去,鞭子第一次那麽狠的抽在牛的屁股上。
水娘也看到了,我本害怕她會嚇的叫出來,也準備著捂住她的嘴。可她卻抓住了我的胳膊,有些顫抖的將我帶到懷裏,輕聲道:“棄兒不怕,姨娘在。棄兒不怕,不怕。”
我想起了以前看到過的一句話,女人為母則強。她明明自己很害怕,卻還記著我。我安慰似得的拍了拍她的手,便和她安靜了下來。
透著縫隙,我看到張大爺他們並沒有跑過去多遠,因為那些人自己跑過來了。那是三個騎著馬的人,他們在前頭堵住了張大爺的路。我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麽,隻看到其中一個人下了馬,拔出了腰間別著的大刀,一刀砍翻了大柱。
嫣紅的鮮血從木板上流下來,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大柱那垂死的身體還在一抽一抽的動著,就像一隻被拗斷脖子放血的雞還能蹬腿一樣。
水娘的眼睛一下掙得大大的,我看到她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嘴唇。我知道她想大叫,可她在忍,叫出來了,我和她隻有死!
終於,那三人將張大爺也殺了。他們沒有去管張大爺和大柱的屍體,隻是將牛車上的牛弄了下來,其中一人牽著。其餘兩人打著馬跑了上來,到處翻找著什麽,我也緊張的滿手心是汗水。終於,他們找到了那四個裝滿了臘肉的木桶,然後他們滿足了,兩人一人拿了一塊肉別在馬上,吆喝著跑了。
他們離開後,又過了一會兒,路上又吵吵嚷嚷了起來。那是一夥兒約有百來人的強盜,其中二十幾個人都是有馬的,腰上別著不知道哪兒來的大刀。其餘人都是赤腳走路,手裏拿著的都是削尖的木棍。他們也有好些人受傷,隻要沒死透,他們也算仁義的將傷員都扛著了。
這次的收獲似乎很不錯,雖然傷亡很大,但他們的氣氛表現的都不大壓抑。路過的時候,那四桶臘肉自然也被拉走了。
“今晚,這些臘肉全部給你們吃!”有個滿臉橫肉的人出來,聞了聞那些臘肉,大聲喊道。
然後,他們的氣氛更加熱烈了。像是打了一場大勝的仗一樣,高高興興的擁護著屬於他們心中的將軍,遠去了。
又過了好長時間,等到我的腳從麻了,再到毫無知覺,我都抓著水娘的手躲在草叢裏沒有動。如今我沒有一點優勢,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唯有如此才能保命,我不介意做到極致的小心。
到了天色快暗的時候,我知道那夥強盜真的不會回來了。我嚐試著站起來,但卻沒成功。試著伸長腿,慢慢揉著,好一會兒,我才能撥開草叢從裏麵出來。
“姨娘,出來吧,我們安全了。”
我的話似乎打開了什麽,水娘猛的朝我撲過來,然後開始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我知道她真的很累了,今晚我們不適合再趕路。可是外麵的血腥味,我不知道會引來什麽,所以趁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我和水娘必須離開。
我幫助水娘揉腿,細細的安慰她,這個女人能堅持這麽長時間,真是為難她了。等她能站起來的時候,她的情緒穩定了很多。將草叢裏的包裹拿出來,她死死的抱在懷裏,有些顫抖的問道:“棄兒,我們該怎麽辦?”
“姨娘,我們自己去福鎮!”我說道。
“好。”水娘抓緊了我的手,步履蹣跚的朝前方走著。
繞過了張大爺和石柱的屍體,我沒有打算看看他們。他們身上早被搜過了,任何值錢的東西已經被拿走,我不用多此一舉去摸屍。
水娘閉著眼不敢看,急匆匆的往前走去。終於,我見到了鍾豪。他的腦袋不見了,我隻是憑借他的衣服認出了他。周圍的屍體很多,有商隊的,也有好幾具是那些強盜的。
我知道那些強盜死定了,因為我認得他們。兩年後,他們會洗劫我住的村子,隻為了可以有裹腹的口糧。那夥強盜不是有背景的人,他們仗著的不過是運氣好,一直沒打劫到真正厲害的主兒而已。
我想,他們肯定是沒認出那麵被鍾豪掛在馬車前的旗幟,也許他們根本不理解那麵旗幟的含義。鍾豪也倒黴,一般強盜打劫,隻要認識了那麵旗幟。鍾豪隻要給個過路費,定然能平平安安。可惜,他偏偏遇到了一夥不認識的,還是利欲熏心的強盜。
我看了幾眼,便對著水娘道:“走吧。”水娘根本不敢看,隻是遠遠的站著。
“救...救我,救......”
“咦?”我本打算離開了,卻聽到了一聲虛弱的求救聲。
“棄兒,怎麽了?”
“姨娘,等會兒,我沒事。”我喊了聲,開始朝聲源地走去。我並不還害怕這些屍體,但如果是剛來時的我,肯定會被嚇暈。翻開了兩具屍體,我便見到了那一個還有些微弱呼吸的人。
“你叫什麽名字?”我在他的臉上潑了些水,他得讓我知道我救他的價值,否則天快黑了,我憑什麽冒險救他!
被水激的清醒了些,他費力的將眼睛撐開了一條縫,呢喃道:“陳...叔文。”
我將他的名字咀嚼了幾遍,又借著微弱的亮光仔細分辨了他的麵容,最終對著水娘喊道:“姨娘,這裏還有一個人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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