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周旋

見她們臉色變化如此之快,秋蘭低笑道:“原來是幾個紙老虎,一提二爺,便害怕成這樣。”我聞後不語,抬手示意她們離開。

地上的兩個丫鬟早已止住哭泣,跪趴著朝我磕頭道謝。蕭氏神情淡淡,向我道:“多謝娘子。”我正欲回話,她彎腰扶起丫鬟,不冷不熱道:“妾身子不爽,先行回屋,不留娘子喝茶了。”說罷轉過身子,無視丫鬟們驚詫的眼神,帶著一縷輕風,飛快地進了屋。

秋蘭驚呼道:“怎會有這樣無禮之人,娘子真是白白做了一回好人。”我望著她的背影,心裏也微微吃驚,不過想起自己的思量,不覺又立刻釋懷。

臨走前,我向那兩個麵有戚色的丫鬟道:“那婆子說是你們先頂了嘴,這才下手懲罰你們。以後好好管住這張嘴,莫要再逞口舌之快。”她倆互視一眼,低低應是。

回去的路上,秋蘭問:“娘子今日——”我截道:“你也不用說我做了好人,我不過是看不慣有人拿腔作態,憑著生了個兒子,便可以這樣欺負旁人。”她點點頭,又問:“此事要不要告知爺?”我哼笑道:“你問我做什麽,我說與不說,你還不是一樣會告知他。”

秋蘭臉頰微紅,羞憤道:“娘子這是怪奴婢了。”我側身看她一眼,輕笑道:“我不曾怪你,爺吩咐你如此,你豈敢不從。再來不用我們說,那邊自然也會說。她如今有了兒子。可不是以為人人都護著她、依著她。”

秋蘭低眉不語,我腳步微微一滯,方才這番話,仿佛泄露了自己心頭那不可忽視的妒意……

走了幾步,我問道:“前幾日元壽足月,咱們可送了禮過去?”秋蘭回道:“送過了。”我“嗯”了一聲,秋蘭行事穩重。方方麵麵都打點的十分妥當,不愧是迪古乃千挑萬選出來的。

踏進院門,紫月迎上來。微帶無奈之色道:“大娘子和拓雅娘子來了。”我眉頭深鎖,徒單桃萱竟然親自上門,拓雅為何也來了?我問:“兩人一同來的?”她道:“拓雅娘子先來。不一會兒大娘子便來了,帶了不少禮物。”

紫月打起簾子,秋蘭扶我進去。徒單桃萱坐在主位上,拓雅則坐於下手處陪著。我按下心頭的不悅,堆起一絲笑容,向徒單桃萱請安行禮。

方屈膝,她已起身扶住了我,“妹妹見外了,都是一家人。”我莞爾笑道:“禮數不可廢。”說罷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

徒單桃萱隻好受了這一禮,麵色稍稍有幾分不自在。待我直起身後。她笑吟吟地拉著我坐下,關切道:“妹妹身子可大好了?”我頷首道:“多謝姐姐關心,好多了,這才讓丫鬟們陪著出去走了一會兒。”拓雅接話道:“常在屋中也不好,是該多出去走走。”

徒單桃萱繼續道:“原本早想來看看你。爺卻說你病中不喜見人,前日又忙於王爺的喪事,這後來芷蕙妹妹又生子,可不就給忙忘了。今兒恰巧得閑,便帶了些補品,過來瞧瞧你。”我低頭喝茶。搖頭笑道:“爺可真是,什麽病中不喜見人,隻是怕姐姐來了這裏,難免會沾了妹妹的病氣。爺是憐惜姐姐,畢竟姐姐是一家之主,不像咱們,日日都閑的慌。”心裏卻想著,原來那大氏閨名作芷蕙,真是糟蹋了這二字。

她笑著向拓雅道:“你還說宛妹妹不善言辭,這般伶牙俐齒,當真可人極了。”拓雅看我一眼,笑了笑未接話。徒單桃萱又道:“你倒是和宛妹妹有緣,不過剛認識,已經說過幾回話了。”

拓雅微笑相答:“娘子麵善,拓雅一見便覺似曾相識,說了幾句頗為投機,這便厚著臉皮常來這兒求賞賜,好給咱們福寧也討份福氣。”徒單桃萱輕輕頷首,美眸中滑過一絲疑慮,口上卻是親切無比,“姐姐也是這樣覺得呢。”

我但笑不言,那日在府門前,徒單桃萱握著我的手,便已經開口說了這樣的話。隻是當年她不過見了我一麵,而今已是三年後,何況我容貌微變,她大概不會真的瞧出端倪來。

我心念轉了轉,放下茶盞,含了幾分歉意道:“妹妹進門後,本該主動去給姐姐請安,今兒倒勞煩姐姐親自過來了。”徒單桃萱親昵地握住我的手說:“無妨,你身子剛好,日後有的是時間互相走動。”

我道:“會的。”她滿意一笑,又打量我幾眼,“瞧妹妹身子單薄,似有不足之症,可有好生養著?”我心中唏噓,她哪裏瞧出我身子單薄,我胸前的風景可比她有料多了,“我身子一向強健,隻是此次隨爺來上京,舟車勞頓,一入府便大病一場,再加上水土不服,倒似乎成了那體弱多病之人。”

徒單桃萱接著道:“住些日子便習慣了,早早把身子養好,為爺開枝散葉方是正經。”

她話音方落,隻聽得簾外一聲嬌笑:“姐姐說的是,不僅咱們講求母憑子貴,漢人千百年來亦是如此。隻可惜有福之人,哪兒有那麽多。”

徒單桃萱臉色微變,拓雅疑惑起身,我盯著簾子,心頭浮起一絲怒氣。

芷蕙帶著一臉的趾高氣昂進屋,連徒單桃萱也站起了身,親自迎她坐下。我強笑著和她問好,念及之前的事,不由得瞥了眼秋蘭。心想莫非因為我多管閑事,這芷蕙過來找我算賬了?

徒單桃萱笑問:“妹妹怎麽有空轉來這兒了?”芷蕙望著我,嫣然一笑道:“聽說姐姐過來了,妹妹便搭著姐姐的光來瞧瞧,免得一人隻身前來,會被宛妹妹數落呢。”我心下了然,果真是為那事而來。

我索性直言道:“姐姐喜歡繞彎子,妹妹可不喜歡。姐姐可是認為妹妹處理的不妥當?”

芷蕙作思索狀,嘟起嘴問道:“宛妹妹是指哪件事呢?”她姿色不如徒單桃萱,亦無後者那份高貴的氣質。眼角眉梢,卻盡顯年輕人的青春和可愛,端莊不足,嬌俏有餘。

我看她嘟起了嘴,隻覺胃裏一陣翻湧,忍住不拿帕子掩住了口。然而這一舉動,卻讓屋中所有人安靜下來,幾縷目光一起落在了我身上。秋蘭為我端來熱茶,麵色緊張而又欣喜。我低頭喝茶,心下微微一歎,夾著一抹好笑和無奈。

拓雅向我投來追問的眼神,我放下茶盞,擦了擦唇角,不好意思道:“今早吃多了,腹中有些不適。”徒單桃萱掩下驚詫,婉約笑道:“飯食八分飽便可,以後可別再這樣了。”

芷蕙臉上露出幾分不悅,我實在不願和她繼續坐在這裏說話,便招來秋蘭,佯裝虛弱道:“這會兒倒有些犯暈了,你去把我平常吃的藥丸拿來,應該還有幾顆。”

徒單桃萱聞言,起身道:“你若不舒服,便進屋歇著吧,改日咱們姐妹們再好生聚一聚。”

我順勢回道:“那妹妹就不送兩位姐姐了。”說罷也不再看芷蕙,直接扶著秋蘭進了臥房。

秋蘭安置我坐下,嗔笑道:“娘子也會耍滑頭了。”我倚在靠枕上,擺手道:“我可不耐煩和她們在那兒演著姐妹歡樂的戲碼。”秋蘭掩嘴嗤笑,忽又低頭問我:“娘子方才犯嘔,可別真是有喜了?”我淡淡一笑,端起茶喝了起來。

卻見紫月匆匆進來,叫道:“不好了,爺回來了!”秋蘭道:“爺回來了,怎麽反而不好了?”我眼見一抬,冷聲道:“莫非和她們撞了麵?”紫月點頭道:“可不是,就在門外十來步外,奴婢方才偷偷瞧了幾眼,那大氏直接挽住了爺的胳膊——”

我重重地放下茶杯,紫月收了聲不敢再說,秋蘭向她使了使眼色,安慰我道:“娘子放心,爺不會被她帶走的。”我輕哼道:“若是帶走了,爺以後也不必再來這兒了。”秋蘭含笑道:“那奴婢去沏壺好茶,待爺回來喝。”

半晌,紫月在外頭喜道:“娘子,爺回了。”我沒接話,仍舊半倚著翻弄手中的書籍。心頭卻浮起一層秋霜般的涼意。

迪古乃大步走進,我抬頭睨了他一眼,隻見他神采奕奕,雙眸放光,忽然一把將我抱了起來。我驚聲一叫,他抱著我來到床邊,激動地笑問:“宛宛,我是不是要做父親了?”我瞥了眼簾外,看來秋蘭和他說了我犯嘔之事。

他滿含期待,我卻口吻冷冷道:“你如今早已為人父,何苦這般求著我給你生孩子!”他不料我如此態度,原本布滿喜悅的俊臉霎時僵住。我心下不忍,垂了眼。

良久,迪古乃鬆開我,落寞地說了一句:“你到底還在怨著我。”

我想著今日芷蕙的倨傲,想著女人間令人心累的周旋,想著自己不爭氣的肚子……此時此刻,怨氣一股腦的襲上心頭,忽略了他飽含傷痛的眸子,我一言不發的起身走出屋子,不給他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