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難堪別時意

大帳一時隻剩下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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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閃動,光影搖搖,映得人心頭也是忽明忽暗,心事難定。見那雙幽深的眼靜靜凝視著自己,倚靠在厚實而柔軟靠枕上的風司冥定一定神,閉上眼長長吸一口氣,然後重新對上那袖著手畏寒似的青衣男子,“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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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宓和張葛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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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適合的人在適當的時候告訴他們應該放棄和如何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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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的放棄是為了有一天重新將它們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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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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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在戰場上擊敗西陵大軍便可以。而且,一旦在正麵對戰中獲得完全的勝利,安塔密斯、圖特堡兩處要地也將真正納入北洛的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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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而這樣西陵之於我北洛邊境便再無要塞,是解決日後對戰東炎的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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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麵戰場對戰的話,如果不能壓製住西陵的雁翎軍,戰局將會變得非常難以收拾。”風司冥語聲沉穩,“兩軍交鋒以來雁翎軍一直沒有真正發動,或者正是為了這最後的一戰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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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壓製弓箭類的遠程攻擊,確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西陵軍隊雖是三國之中最弱的一個,但是雁翎軍的強勁卻是天下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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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突然抬起頭凝視著他,“我似乎看到……可以劃斷弓弦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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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梵微微一笑,“燕翔梭雖然回旋自如,但畢竟還隻能算是個人使用的暗器。而且,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紫魅那樣的眼力手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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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隻要阻攔一波攻擊,就足以讓我們的死士到達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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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十全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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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司冥靜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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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到達陣前並不意味著什麽。雖然失去弓箭遠程攻擊的優勢,但是雁翎軍是配備著近身刀兵的鐵軍;如果不能解決這一部分的刀兵,兵士的戰鬥力將白白地消耗。其次,就算兵士的實力完全足以應付刀兵的攻擊,但經過這樣的拖延雁翎軍的第二波攻擊早已發出,也就完全失去了阻攔第一波攻擊的作用,而我們的兵士則將被困在西陵大軍之中。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雁翎軍箭陣的本意就是連續的潮水式的攻擊,一批或是幾批死士事實上根本不足以動搖其陣法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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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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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曾經教過你戰場上好將軍的標準就是懂得用最少的犧牲獲取最大的勝利,但是這個時候我們必須承認壓製箭陣的最好方法就是消耗戰。當然,前提是不能讓我們的兵士簡單的以血肉之軀對抗鋒利的箭頭。”青梵微微笑了一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歐陽川現在也在冥王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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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司冥微微驚訝地抬起頭:他以為從昨天到今天晚上這短短十二個時辰驚訝不可能再多了,但是眼前這個人的言語舉動就是每每讓人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歐陽川是鐵匠出身,但先前隻是一名在軍中做一些武器軍備維修的普通隨軍鐵匠而已,這一技之長卻被皇甫雷岸看中,力主攬到冥王軍旗下。“我記得他曾經造過一種六角圓盾,隻是當時被孟銘天老將軍拒絕了。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來得及做簡單的改造——太傅已經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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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了搖頭,青梵徑自接下去問道,“現在冥王軍下最常用的不是這一種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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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但軍中曾經和西陵雁翎軍作戰過的簡頓之將軍屬下配備了相當數量的六角圓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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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便好。”低頭沉吟片刻,突然輕喝一聲,“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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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月色勁裝的月寫影頓時伏跪在大帳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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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軒轅皓、簡頓之、歐陽川、皇甫雷岸立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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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道身影倏然逸去,風司冥靜靜張口說道,“簡頓之手下,多是跟著他從北方港口過來的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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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誰的手下,他們都是北洛的士兵。”幽深如夜的黑色眸子流轉過一抹淡淡光彩,“訓練有素的六人作為一組的核心,配合三十兵士,利用六角盾組成具有獨立戰鬥能力的小隊——三天的時間足夠讓幾輩子的仇家都默契到生死相托。或者,你不相信自己帶領出來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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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最後一句問得太重,風司冥有些氣息不穩地沉聲喊道,一邊撐著半倚半躺的身子想要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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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梵眉頭微微一皺,卻沒有伸手相扶,隻是看著他動作,口中卻是不停。“陳宓和張葛應該可以為我們爭取到兩天的時間,雙方在蝴蝶穀口的布陣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既然要的是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對戰,就無法使用冥王軍最擅長的奇襲。或者說,這一次對方並沒有留給我們奇襲的機會,因為流動中的西陵大軍雖然可以計算出它的行軍路線,卻無法保證小規模的軍隊在襲擊後的全身而退。你自己說過如果無法壓製雁翎軍,北洛完勝的希望將相當渺茫。”頓了一頓,青梵語氣竟是異常的嚴厲,“我知道他屬於承安京裏誰的勢力,但這裏是戰場——如果你可以為了皇族之於普通軍士的最高承諾援救黎豫,你就可以為了北洛希望的勝利起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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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一聲,風司冥低下頭,“太傅以為司冥還是當年隻會和三皇兄爭勝鬥氣的孩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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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梵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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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亞德藍會戰,簡頓之對戰西陵名將左承翼統帥的雁翎軍。在平原地區采用搶灘登陸的方法一直衝破到對方陣前,最大限度地壓製了雁翎軍的攻擊。但亞德藍一戰之後,跟隨他上陣的六千親兵所餘不過九百,而這也是他自己全力援救之後才保存下來的數字。簡頓之對於自己率領出來的親兵的愛護北洛全軍將士無人不知,司冥希望能夠為北洛保留下這樣一位聲名卓著的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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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我同樣不希望北洛損失任何一位優秀的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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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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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中一枝燃到盡頭的大蠟驟然爆出一個大大的燈花,亮光一閃之後,營帳裏頓時更暗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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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冥……你在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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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冥怎麽會?太傅成就司冥的一番心意,司冥永生永世都不可能誤解。隻是站到戰場的最前線是司冥身為北洛軍人的職責,我必須正麵迎接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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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肩窩的傷足以讓你兩個月右手提不起重物,就算左手完好無損,也沒有第三隻手來操控馬匹——這樣的你上陣隻可能成為軍士們的拖累,而侮辱了希望和你麵對麵較量的對手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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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雙透露出同樣堅定光芒的幽黑眼睛直直對上,大帳中空氣頓時為之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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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隻是短短一瞬,卻仿佛過了整整一個世紀——突然發現眼中這個少年已經不再是當初聰明伶俐卻仍然透露出天真的孩童,一雙傳達出頑強意誌的黑色眼睛足以給任何與之對視的人帶來足夠的壓力,青梵心中陡然一凜,一貫平靜無波的麵孔,竟是全不自覺地蹙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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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成為任何人的負累。”風司冥終於轉過了眼,“太傅,即使是受傷也必須上陣的理由,您心裏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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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我最驕傲的學生用最無可挑剔的戰法,在正麵戰場上堂堂正正地勝利,這並不意味著我要他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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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一般的清泠眸子陡然光彩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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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早早地開始動蕩不安的獨立生活,是因為我希望他真正看到擎雲宮以外的天空。就算時間上有所提前,但是計劃早已確定,也早就布置好了一切相應的安排。”在床前的虎皮墩上坐下,籠起雙手,青梵靜靜地看著他,“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的脾氣,我不喜歡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事情發生,我不會放任重視的人脫離自己視線涉足危險——無論是朝堂、江湖、武林、商界,還是軍隊和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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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皇甫雷岸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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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的同袍,北洛的軍人,冥王軍的高級將領;但他也是我的屬下,影閣‘承影七色’中地位身手都僅次於紫魅的靛繡。我很清楚他的能力才華,他可以代替你站到指揮鐵甲圓盾軍衝破雁翎軍這個戰場上至關重要的位置。‘冥王九騎’遭受重創,他的內心悲傷不會比你更少,讓他發泄心中悔恨、自責以及負罪凝結起來的一股殺氣,對他而言是最好也是最仁慈的處罰。”淡淡地看一眼忍不住露出哀痛表情的風司冥,頓了一頓才繼續道,“而你,試圖負擔起全部責任的你,必須把所有的傷痛和怒火留到最後——最後你麵對他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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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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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我絕不會阻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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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阻攔……難道太傅你要和我一起……”猛然閃過的念頭讓他忍不住驚呼起來,清泠的眸子清楚不過地反應出毫不掩飾的愕然,“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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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太傅,柳青梵的聲名比冥王更早在西雲大陸為人們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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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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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經曆戰場的文武兼資不過是紙上談兵,我隻想向所有人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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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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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我離宮的時候,曾經從你的父王那裏拿來一張空白的任令詔書。明天早上,全體將士都將知道,這一次和他們站在一起究竟都有些什麽人。”聽到帳外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嘴角微微揚起,“這一次,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司冥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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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休息,司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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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軒轅說你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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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要三天後自己和他對戰,就照我說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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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他微顯沙啞的語聲裏的不耐,風司冥隻得重新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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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討完應對雁翎軍的事情已是寅時過半,即使是習慣了夜間隨時議事作戰的軒轅皓,也無法掩飾地顯出微微的疲態。青梵再次吩咐了眾人一遍便讓人留下蝴蝶穀的精細地圖回去軍帳休息,自己卻沒有一點歇下的意思。大帳的一點燈光,將一邊凝視著案上地圖、一邊推出沙盤的那個青衣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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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軒轅皓臨走時的一句,自己根本無法相信眼前這個目光永遠沉靜清明的太傅,已經整整六天六夜沒有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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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魅、靛繡、冥王九騎和胤軒帝的任令;淇陟、絕龍穀、安塔密斯、閭川和緦城;對方無法接繼糧草的確切的軍情秘報和從遙遠的承安傳來的關於西陵朝中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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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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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顆散落的珠子,因為他的到來而縝密完美地穿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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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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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頓時滿滿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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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梵、青梵,我的太傅,你是用怎樣的心情問出,“你在怨我”?!你又是以怎麽的心情說出,“不會讓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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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隱藏得再深再沉的怨氣,你也可以輕易發現;我以為自己在你麵前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冷靜、足夠的歡喜,但是你淡淡一個眼神就看破我全部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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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過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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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曾真正感受過被接納被包容的溫暖,就不會在被拋棄的那一刻徹骨冰寒。本以為四年的時間早已讓我體會到你成就我的一番心意,但如此的成就所帶來的深切怨憤卻從未因為理解而消弭。苦苦獨立支撐的四年,謹記著皇子身份,應對來自所有人的目光和懷疑,忍受軍隊非人之苦,把自己浸染在令人恐懼的冥王的血腥之中——為了生存而進行自己最厭惡的殺戮,每每午夜驚夢都會看到銀色麵具下隱匿著的竟是塔爾沒有五官的黑色麵孔……作為將軍的我從不畏懼死亡,但獨自陷在在夢境深淵的我卻會發現自己心中最強烈的恨——我恨那個一手將自己推入孤獨與恐懼黑夜的人,我恨那個許諾了守護一生卻遠逸不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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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僅僅是對你,更是對我自己。我恨無法將自己從你身影下獨立出來的自己,我恨一切思想行事都被深深烙上你印記的自己,我恨在醒來的第一時間便急於尋找你身影的自己,而我更恨明知道你習慣沉靜淡漠卻還試圖從你的眼神聲音尋找任何一絲動搖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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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我將無理的恨意全部加諸於你,你卻對一切默然接受。冷靜地提點戰場的局勢、分析思索應對的方法,配合著我的思考周全著我的謀劃,像你一貫所做的那樣在眾人麵前成就“冥王”的威名。即使我提出的是最不理智的想法和要求,也用你從來都周密無隙的預計給予了一個使之得以完全合理成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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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這一次,你賭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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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太傅,是比冥王更為世人所知的赫赫聲名。正如身份高貴的皇子在軍中絕對的精神號召力量,北洛朝堂的重臣、皇帝親封的唯一的太子太傅、文武雙全技壓天下才子的青衣男子,一旦出現在戰場、出現在軍營,代表便是整個國家之於戰爭不可轉移的勝利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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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你說的,你不喜歡事情脫出自己的控製,你同樣不喜歡沒有退路的棋局。對於真實的戰場你習慣遠離,因為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軍爭不過是政治的一種手段——而你為這場戰爭的勝利,已經做了太多。

從未確實踏入戰場的你給了所有人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起因卻隻是我一時放任不製的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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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素來的冷靜才是對我無禮自棄的最好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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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梵,我的太傅,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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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為什麽。”耳畔突然傳來那淡淡的聲音,“隻是你在這個戰場上,我也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