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九章 短兵相接

天氣寒冷,滴水成冰,踩踏在到處有冰凍的道路上時,便。第八鎮前往興國、大冶兩地剿匪的兵馬在上午誓師後動作極為遲緩,幾乎每一步都是磨磨蹭蹭的。出城後一路行軍更是愈加緩慢,混跡其中的革命黨則有意拖延,在部隊中煽動不滿。

其實也該第八鎮軍士發表不滿。為刺激士氣,陳夔龍在出發前給張彪派了老大一個紅包:剿匪期間,凡剿匪兵馬除一律加派雙餉外還另加發賞銀5,平叛後再賞5兩,大小軍官按品秩高低予以加倍彪雁過拔毛的水平是出了名的,總督大人說5,他回部隊一張口就變成了4,勵士氣。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張彪自以為做的巧妙,其實消息老早就在四下傳開,軍士們原本就一直飽受軍餉克扣之苦,好不容易逮著了機會可以撈一把油水,偏又被帶兵的官長層層盤剝,心裏一股無名火無處發泄。再加上天氣寒冷、道路難行,幾乎沒有人不牢騷滿腹、罵罵咧咧的。

到了紮營時候,很多軍士安頓下來後就開始纏著隊官索要賞銀——總督大人答應給的,你們怎麽還不給?5還是4兩姑且不去+在軍官們將銀子捏著不發就太沒有道理了。

可軍官們也憋著一肚子火,他們一方麵要竭力安頓好手下的各項事宜,另一方麵自己的銀子也無處著落。言語中也牢騷不斷。

針尖對上了麥芒。在革命黨眾有意地推波助瀾之下,質問漸漸演變成了口角和謾罵。

“操他娘地,天寒地凍的。老子提著性命跟當官的出來剿匪,居然連這點銀子還要私吞……”

“李皮複,你嘴上給我放幹淨點,誰他娘地私吞銀子了?老子連銀子毛都沒見到一根。”

吵架的排長和大兵頭衝著頭,眼睛瞪著眼睛,活像鬥雞場上怒目圓睜的兩隻公雞。身旁早就圍上了一大圈看熱鬧的人,神色間頗為氣惱,立場亦有一邊倒的趨勢。有個革命分子看得真切,在人群後悄悄一推,正在鬥嘴的士兵被身後地人一頂,腳步一下子便衝了過去,因他個子偏矮,腦袋冷不防就頂在排長的下巴上。疼得對方呲牙咧嘴,怪叫不已。

這一下可就捅了馬蜂窩,對麵的排長本來就感覺下不了台,一看你小子居然還衝過來頂住自己。本能的反應就是抄起拳頭就打。

“直娘賊,你敢打老子?”

“打得就是你。怎麽了?”排長平素頤指氣使慣了,此時被一大堆人圍觀,早已感覺顏麵盡失,現在既然占有先發製人的優勢,下手毫不留情,一拳重似一拳。

士兵個子矮小,氣力不如排長大,加上先機又失,被打得連連倒退,一氣之下,瞅準了空子,劈頭從旁邊搶過了一杆步槍。

“你要造反?”

“老子就要造反!你敢把老子怎麽樣?”士兵大吼一聲,抄起家夥就重新反撲過來。排長見勢頭不妙,便一頭抓住對方的槍杆,想用強力將他扯回來。

持槍爭吵的士兵原本並無殺人的念頭,但氣急之下居然扣動了扳機,“啪”地一聲槍響,排長倒在了地上,也驚動了在營帳中地張彪等人。

群情激蕩,眾人一時都沒有料到這種變化,怔怔地矗立當場。眼看時機已經成熟,革命黨趁機大嚷:“造反了,造反了,不造反咱們兄弟就活不下去了。”

一聲呐喊,眾聲相應,人群皆有從眾心理,一看有人挑頭,立馬就匯集成浩浩蕩蕩的造反大軍。此時正好張彪派人前來查看到底發生何事,見了麵還沒說上一句話,就被領頭的革命黨人一槍擊殺。

殺一人也是殺,殺幾十個也是殺,眾人一看已經動手,紛紛鼓噪著,動用武力幹了起來。幹柴恰逢烈火,尤其是摻雜其中的革命黨分子作為火星子幫助燃燒起來後,場麵愈演愈烈,戰火越燒越旺。不到小半個時辰,兩標人馬已反聲一片,張彪驚恐地發現,整個營地陷入了一片混亂。

他原本就不擅長應變指揮,遭遇目前這樣棘手地局麵更是手足無措,參謀哭道:“大人,軍士已反,部隊急切間肯定收不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先撤退,然後去省垣報信、請援兵。”

聽著四周殺聲四起的聲音,張彪早就嚇得有些語無倫次,聽了這番言語,更是嚇得戰戰兢兢,用萬分顫抖地話說道:“撤……趕緊撤……”

張彪在衛隊保護下逃之夭夭,群龍無首,各級軍官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根本就無法做出有效應對,要麽被暴起的士兵給打死,要麽趕緊化裝,落荒而逃,不及一個時辰,兩標剿匪人馬已豎起了革命旗幟,戰鬥基本結束。

革命黨人,原先在標中擔任隊官的杜武襄被推舉成兩標臨時指揮。他高呼道:“弟兄們,不要擔心。今夜是革命黨舉事,我就是革命黨……願意革命打韃子的弟兄隨我一起殺進武昌城去!”

“殺進武昌城去!”人群大聲歡呼,開始朝武昌城奔去,大批原本存在觀望、中立心態的官兵也一同被挾裹著前去。

就在兩標人馬亂成一團之時,武昌城也開始發生了變亂。

武昌城東西長約五裏,南北長約六裏,繞城一周的總長約為二十二裏,整體麵積區域並不大。在這樣不大的城區裏,還有蛇山橫亙其中,將城區分隔為山南山北兩部分。山南

各標、營駐地,西部有總督衙門及第八鎮司令部,山布政使衙門所在地。在蛇山上有三處炮位,其炮口方向一般總是指向西南方。也就是本次舉事所要攻擊的場所——督署和欽差使團駐地。

按事先約定。第二十一協輜重隊負責城內革命舉事信號總發動。革命黨統一的指揮機關也設在附近,宋教仁和孫武親自下令點燃衝天大火。火光就是命令,等幾乎大半個武昌城都被火光映得通紅時。革命力量終於全部發動起來。

工程第八營由於革命黨人眾多,主要負責攻占楚望台軍械庫。該軍火庫在武昌城地最東南方,距離29、30不過一裏多地。務地革命代表事先已層層收集到了數盒子彈,他們秘密分發給了各革命黨人。由於新軍執行械、彈分離的原則,在工程營舉事之事,反對武裝舉事的軍官倉促間也根本沒有火力和時間進行彈壓。手中地手槍勉強放了幾槍後便被一擁而上的革命黨人給射殺。

至此,工程營所有彈藥悉數落入革命黨之手,期間的革命黨總代表熊秉坤連放三槍作為起義信號,並陸續集合了二百餘人,宣告成立湖北革命軍並自任臨時指揮,準備前往占領楚望台。由於熊秉坤在軍中地位不高,工程營各棚、各隊的士兵初次匯聚在一起顯得異常淩亂,指揮極其困難。經緊急商議。他主動推舉原日知會幹事、隊官(相當於連長)吳兆麟為臨時總指揮。吳軍事知識豐富,在士兵中亦很有威信,他很快整理好了隊伍,率隊出發。

根據憲兵隊事先發來的情報。楚望台軍械庫為湖北新軍的重要軍火庫,內有毛瑟步槍一萬餘支。漢陽造步槍近兩萬支,炮十數門,子彈數十萬發,裝備整整一鎮還有餘。占領了該庫不但能用軍火武裝眾多地革命黨人,而且還能有效切斷反對革命之軍隊的軍火供應,堪稱一箭雙雕。

因此,攻占軍械庫的行動成為整個舉事方案最為關鍵之處,雖然在外剿匪的兩標已經快速返回,但在武昌城裏,革命黨並沒有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奪取軍械庫是形成這種優勢最主要的方略。

鑒於軍械庫地位如此之重要,在工程第八營擔綱奪庫主力之時,二十九標的蔡濟民、三十標的吳醒漢等分別率領部分士兵,衝出營門趕往楚望台,駐城外地混成協輜重隊革命黨人李鵬升亦舉火發出了起義信號。炮兵營立即響應,並同輜重隊一起向武勝門挺進,因城門緊閉,一部繞道至中和門,直趨楚望台。新軍測繪學堂的近百名學兵平日也有不少頗為傾心與革命,此時亦迅速向楚望台集中。

吳兆麟的如意算盤原來打得不錯,拿下軍械庫後就以兩個排防守軍械庫,並將此處建立為指揮部的所在地,另以兩個排地兵力襲擊軍械庫東西兩側的憲兵營和旗兵,另以一個隊奪占中和門,迎接炮隊和剿匪部隊入城;派數人向通湘門、中和門一帶偵察敵情,切斷電話線,派人分頭遞信,催促各營響應,預備隊則加緊在軍械庫北端集結待命。

但就在吳兆麟直撲軍械庫時,猛然發現情況似乎很不對頭。原本在軍械庫外布置有數個遊動哨,但革命軍趕來之後,非但遊動哨不知去向,甚至於地麵上也布滿了障礙——這是從未有過地情形。

怎麽回事?難道是駐守在軍械庫旁的憲兵營中有人同情革命已率先除掉了崗哨?可為什麽還要布置障礙呢?有這樣的閑工夫真還不如多拉些隊伍上前線。吳兆麟越想越覺得狐疑,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可究竟到底哪裏不對勁,他偏又說不上來,隻好繼續向軍火庫挺進。

正是夜幕已深,滿城漆黑之時,革命軍縱然點有火把,也隻能照亮很小的一塊地方,各部隊辨清軍械庫的方向,從四麵八方向其湧去,星星點點的火光仿佛如螢火蟲一般形成了一片光網。

軍械庫一片寂靜,仿佛這麽大的動靜依然沒有把它吵醒一般。

“孫長官……您看……革命黨來了。”在壘放地整整齊齊的簡易工事後麵,後人對四周的景象指指點點。

“哼,一群亂黨,何能成事?”漫天遍野的喊叫聲、槍擊聲原本對人的心裏有極強的震撼作用,但在孫傳芳眼裏,幾乎一文不值,他放下望遠鏡,低聲喝道,“呆會聽我命令,將革命黨放到了跟前再打,讓他們嚐嚐咱們禁衛軍的厲害。”

“是!”同樣低沉的聲音將命令一個接一個地傳遞下去。

軍械庫果然沒有動靜麽?非也!在接到大量線報後,陳宦雖然並不清楚革命黨究竟何時會發動,但他明白這個日期已經很近了。作為湖北人,他對湖北新軍的動態掌握的異常清楚,第一眼就盯上了楚望台這個關鍵之處。在天剛剛黑下來之時,命令孫傳芳率領120的小分隊火速加以占領並布置防禦工事。

孫傳芳接到的命令很簡單——控製軍械庫,不惜一切代價守住它12個小時。

麵對猶如神兵天將般的禁衛軍,原本軍械庫的守軍和憲兵營根本就不敢動手,此時革命黨尚未舉事,禁衛軍手執經過皇帝簽發的令諭具有無上權威,守軍便乖乖交出了控製權。孫傳芳一麵將原有人員解除武裝後悉數押入庫房看守,另一麵則拚了命地構築臨時工事,好在軍械庫物資齊備,構建並不困難。

剛剛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武昌城的槍聲就響了起來。

果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