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腳步甚快,不多時已到了城東的“平安客棧”。那青年男子將刀劍等物放置妥當後,便和妹子隨同衛風到街中吃飯。
此前在客棧之時,那少女已將十兩銀子交還給衛風。衛風既要做東請客,便不客氣地收著了。
他知道靠著這麽十兩銀子,豪華酒樓進不得,寒陋飯館又用不了,在街上轉來轉去,最後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的酒館進去。那兩兄妹隨後而入。
那酒館老板正在櫃台裏盤算著賬目,見冒冒騰騰地走進來一個小乞丐,臉色登時一沉,便欲招呼夥計們往門外趕。
衛風進來之前已料到會受如此“待遇”,因此腳剛跨進門,便大聲喊道:“老板,老板,財神爺到啦!還不快過來恭迎侍侯著!”右手輕輕一揚,手中那塊銀錠高高飛起,在空中劃了個優美的弧形後,“啪”的一聲落到櫃台上。
老板呆了一呆,待看清楚是十兩的銀錠時,麵上不由露出訝然之色,道:“你……你……”
衛風道:“我什麽,看我穿得破爛,像個要飯的是不是?嘿嘿,告訴你,這叫大富若貧,大貴若賤……懂不懂?”見那老板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擺手道:“**!跟你說這麽深的話你能懂才怪?不說了!我今天請人吃飯,你趕快弄一桌上好的酒菜來。嗯,十兩銀子夠不夠用?……應該用不完罷,剩餘的都歸你了。”
那老板將銀錠拿在手中看了看,頭點得跟啄米雞一般,連道:“夠……夠……夠……”須知似這等酒館,平素來者多是些普通百姓,能花個三、四兩銀子也就算多的了,滿滿的一桌上好酒菜也不過五兩左右。老板見有得銀子嫌,哪能不喜?一邊讓夥計上前擦桌抹凳,提壹倒水,一邊讓人去後麵準備酒菜。
衛風將那兄妹讓到桌前坐了,自己也隨即坐下。那青年男子問道:“兄弟,還不曾請教你高姓大名呢?”
衛風道:“我叫衛風,大風的風,可不是瘋子的瘋!”
那少女笑道:“衛風……為瘋……為什麽會是瘋子?你的名字是不是這個意思?”
衛風哈哈一笑,道:“為什麽會是瘋子……簡稱「衛風」。嘿嘿……這麽著解釋也有道理!大姐,你叫什麽名字啊?”
那少女囁嚅道:“我……我的名字很難聽的……”
衛風大不以為然,搖頭說道:“不會!大姐你長得這麽美,名字也一定很好聽!說來聽聽啊,我洗好了耳朵準備聽著!”
那少女聽他誇讚自己容貌美麗,不由紅暈上臉,低頭不語,芳心卻是暗暗竊喜。
那青年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下楊劍,這是舍妹雪櫻……”
衛風一拍桌麵,大聲道:“哇哇哇!我就說呢,楊大姐你的名字一定好聽!雪櫻……雪櫻……又下雪又開著櫻桃花……真是太美啦!……”看了一眼那青年男子,又道:“楊劍……楊劍……楊樹又高又大,這個劍……嗯,劍厲害啊,又是兵器王又是兵器祖的!楊大哥這名字起的有氣勢!佩服!佩服!”歎了口氣,接著道:“偏就我這名字不好……衛風……為什麽是瘋子……嘿嘿……”
楊劍聽他說的甚是有趣,不由莞爾而笑。
楊雪櫻捧腹笑道:“你……你這人真有意思……”
衛風精神一振,脫口道:“我有意思的地方多著呢。你要不要試試?”
楊雪櫻哪能聽出他話中有話?“咯咯”一笑,臻首輕搖,說道:“不試,不試,我肚子都笑得痛了……”
三人說說笑笑間,那邊酒菜已陸續送了上來。片刻之間,一張四方大桌上已擺得滿滿當當,葷素俱全,應有盡有。
衛風已多日未曾進食,雖然有仙果為助,並不覺得甚餓,但見了這滿桌的美味佳肴,卻也不由胃口大動起來。
他將楊劍兄妹麵前的酒杯斟滿了,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來道:“楊大哥、楊大姐,今天能認識你們,是我一百輩子修來的好福氣!來啊,咱們喝一杯,以示慶祝!”
楊劍道:“衛兄弟,能結識你這樣的小義士,我們兄妹也歡喜得緊!好,咱們幹了!”兩人一飲而盡。
衛風見楊雪櫻麵前的酒杯未動,問道:“咦?楊大姐,你怎麽還不喝?”
楊雪櫻搖頭道:“我不會喝酒。”
衛風道:“不會喝就學著喝嘛,我以前也不會的,喝著喝著就學會了。唉,楊大姐,你不肯喝,一定是瞧不起我了……”長歎一聲,麵帶淒慘之色,說道:“傷心啊!失望啊!唉,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他此前學過一些古文詩詞,但所記不多,此時突然想起了這句來,便即隨口而出,自覺再是絕妙不過,內心大為自得。
楊雪櫻皺眉道:“你……你不要這樣嘛,我哪有……哪有瞧不起你了?我……”目光轉向哥哥,見他微微點頭,也示意自己喝下,便隻得道:“好吧,我喝了就是。就隻喝一杯啊!”雙手端起杯來,緊閉著眼睛猛然喝下。那酒極是辛辣,直嗆得她咳聲連連,一張俏臉憋漲得通紅。
衛風故作吃驚狀,道:“哎喲,怎麽啦?”挪近身子,握起拳頭在她背上輕輕捶了幾下,歉然道:“大姐,都怪我不好,不該讓你喝!來,喝口茶,吃些菜!”替楊雪櫻倒了杯茶水,又夾了些青菜放入到她麵前的小瓷碗中。
楊雪櫻見他如此殷勤,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沒事,你們喝你們的罷。”
楊劍也道:“衛兄弟,舍妹沒喝過酒,就不要勉強她了。我陪你喝!”
衛風道:“好啊,好啊!今天一定要喝個痛快!非喝他娘的醉不可!誰不喝醉,就不夠朋友!”
他在潁州府家中時,經常與一些朋友賭博酗酒,因此練得好酒量,而那楊劍也是個豪爽之人,與衛風頻頻舉杯對飲,酒到杯幹,毫不推卻。
沒多大會兒,兩人已各自喝下一斤多的白酒,微微有了些醉意。楊雪櫻也不勸阻,自顧著夾些菜來吃。她與哥哥自幼隨父親賣藝江湖,後來父親病故,便隻餘他們兄妹兩人相依為命,所掙之錢僅能夠糊口而已,哪曾吃到過這滿桌的飯菜?她一一品嚐遍了,隻覺每一樣都是美味可口,好吃的不得了。
楊劍吃了塊魚肉,突然問衛風:“衛兄弟,你是哪裏人氏?何故落到如此窘困潦倒的境地,出來要飯?”
衛風道:“操!我要什麽飯?我家裏可是正兒八經的有錢人家!”他酒意上湧,當下撕下根雞腿塞到嘴中,一邊吃著,一邊將自己當日與老爹去揚州回來時路途中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中間自然略過了與黃靈靈的那段“特殊情節”,但說到自己在平安城大鬧縣衙、打死了縣太爺以及此後劫獄放走犯人之事時,卻是意氣風發,忍不住嗓門提高,拍桌敲凳,惹得其它幾桌客人不時向這裏注視。
楊劍“啊”了一聲,低聲道:“兄弟,原來你就是那個最近官府通緝的要犯!在這裏說話可要千萬小心啊!”
衛風是酒壯膽量,大聲道:“***,小心什麽?誰敢來抓我?老子一拳打倒他一大片!”
楊劍四下裏瞟了瞟,勸道:“還是少說幾句為好,免得隔牆有耳,惹來禍事!”但衛風此刻正在興頭之上,哪裏聽得進去?說話的聲音愈發大了。
那酒館老板於此早就聽得十有八九,心裏樂開了花,暗道:“好啊,今天福星降門,要發大財了!”招手喚過一名夥計來,低聲耳語了幾聲,讓他盯緊了衛風三人,自己由偷偷由後門溜了。
衛風添油加醋般地講述著自己的所經所曆,楊劍聽他說的神乎其神,心中半信半疑。楊雪櫻卻信以為真,聽衛風說到父親慘死時,臉上現出同情悲憫之色;聽他說到奇緣奇遇及鬧縣衙、縣獄的情景時,又是喜容滿麵。
過得約莫一炷香時間,三人酒足飯飽。剛欲起身向外走時,忽聽得外麵一片混亂,接著一人大聲喝道:“犯人衛風,你已被團團圍住了,今日插翅也休想逃掉!快快出來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