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靜雅就算跟林瀾音再不對付,這會兒也是心急如焚。
沈南枝琢磨著,該趁著蕭祈安眼下還在溫泉山莊,差人給他送個信,讓他的人將溫泉山莊上下再翻過來找。
旁的事情沈南枝未必會相信蕭祈安,但在找林瀾音這件事情上,沈南枝知道他會盡力。
因為他還背靠長公主府和林家,現在他絕對是最不願意看到林瀾音出事的人了。
沈南枝正想差人去,就聽到不遠處有人驚呼:“郡主回來了!”
沈南枝和劉靜雅連忙跟了過去。
還沒等走到跟前,就看到一身髒兮兮像是掉進了泥坑裏似的林瀾音,灰頭土臉地由一個丫鬟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往她們這裏趕。
看到她們,林瀾音顯然有些尷尬,她別過了臉去,難為情道:“我隻是不小心踩滑了……”
聽到這話,之前為了找她都急得團團轉的劉靜雅實在氣不過,當即嘲諷道:“是啊,你隻是不小心避開了眾人,不小心翻牆跑了出去,不小心摔在了哪個坑裏!”
林瀾音自知理虧,她麵上也有些掛不住,她低頭別扭道:“我也不想給你們添麻煩,就想自己悄悄從後門跟去山莊看看,看看到底是那邊的匠人偷懶,欺上瞞下延誤工期,還是什麽別的原因耽擱了才叫那山莊一直用不了,我哪兒知道那邊的後門有陷阱,一個不小心就……就掉進去了……”
聽到這裏,沈南枝哪有不明白的。
跟她猜想的大差不離,林瀾音也察覺到了溫泉山莊的古怪,所以她才決定悄悄出來,然後跟過去瞧瞧。
隻是沒想到,沒有武功的她才靠近後門就觸發了機關,直接摔進了坑裏。
還好外圍的機關簡單,沒有殺招隻是個坑,若像七殺陣那樣的機關,估計這會兒林瀾音的屍體都發硬了。
沈南枝拉著劉靜雅的袖子,叫她消消氣:“既如此,咱們趕快收拾了回去吧,夜路可不好走。”
劉靜雅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她隻是有些氣不過林瀾音這般任性,出去連個招呼都不打,婢女也都不帶,幸虧隻是扭傷了腳,萬一真出了點兒岔子,最後她和沈南枝都要被牽連。
想起這個劉靜雅就氣惱得很。
她回握住沈南枝的手,“走吧,咱們不跟她一般見識,下次咱們出來再也不帶她了。”
說著,她拉起沈南枝就要上馬車,才注意到鎮北王府的馬車竟然也在。
不僅鎮北王府的馬車,蕭楚昀的隨從,甚至那馬車簾子隨風浮動,帶起的一角縫隙,剛好能看見豐神俊朗的蕭楚昀端坐在馬車上。
“王爺?”
劉靜雅有些驚訝,當即下意識轉頭看向沈南枝:“王爺是來找你的?”
雖然確實如此,但劉靜雅直勾勾的眼神叫沈南枝臉頰有些發燙:“碰巧遇見了。”
劉靜雅拉長了嗓音,笑著打趣道:“哦——那可真是夠巧了呀!”
沈南枝被鬧得有些臉紅,當即抓起她的袖子,“快上車吧,再晚一點兒天黑了,小心野狼。”
說著,沈南枝朝墨毅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行一步。
見狀,劉靜雅忍不住笑道:“有王爺同行,莫說野狼了,就是野人來了我也不怕啊!”
聞言,沈南枝哭笑不得:“靜雅姐姐,你倒是相信王爺。”
劉靜雅點頭,十分篤定道:“自然,那可是堂堂鎮北王啊!”
說完,劉靜雅還一臉崇拜道:“是那個年僅十六歲,就帶一支輕騎殺入敵方腹地,釜底抽薪反敗為勝力挽狂瀾的鎮北王!有這樣的人物隨行,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啊!”
沒想到劉靜雅對蕭楚昀的評價這般高,不過沈南枝還是忍不住打趣道:“看樣子靜雅姐姐最近當真認真做起學問來了,這些詞匯一個接一個兒地往外冒了,你這般口才不去說書都可惜了!”
劉靜雅正在興頭上,被沈南枝這麽一打趣,她忍不住用拳頭輕輕捶了捶沈南枝的胳膊,故作生氣道:“當真是虛假姐妹情了,還打趣起我來了!你是盼不得我半點兒好,還想著我被我娘關起來做學問呢!”
說完,她自己倒是先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兩人鬧做了一團。
不過,嘴上雖然同劉靜雅開著玩笑,但沈南枝聽到旁人這般誇讚蕭楚昀,她心裏還是說不出的高興。
而且,雖然蕭楚昀的那些過往戰績,沈南枝都耳熟能詳,也是知道這人的厲害的。
可是,約莫是看到他現在這般病弱的樣子,再想到他身上的寒毒和腿傷,沈南枝潛意識裏其實並沒有將他和傳說中那麽厲害那麽戰無不勝的鎮北王聯係在一起。
今日看到他出手,還有他未雨綢繆做的那些安排,沈南枝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都小瞧了他。
哪怕身上中了寒毒,還有限製他發揮的腿傷,蕭楚昀也遠比她想象中的更厲害。
無論是武力,還是謀算。
念及此,沈南枝叫了正準備上車的阿肆給她順手在路邊撿了一顆石子兒。
沈南枝學著蕭楚昀的樣子,拈在了指尖,縱然她凝了內力在手,就這樣砸出去,最後連棵草都沒打到。
那樣小的一粒石子兒,蕭楚昀是怎樣做到雲淡風輕,遊刃有餘的。
不說別的,就他身上的內功就已經叫沈南枝望塵莫及。
念及此,沈南枝想到自己之前竟還擋在他麵前,大言不慚地說著要保護他……
簡直是班門弄斧!
想想都是叫她感覺到丟臉的程度。
不過,沈南枝很快又替自己找補,那會兒蕭楚昀身受重傷,應該也很難對敵,她也不算太丟臉。
隻是想到當時蕭楚昀的傷,沈南枝的思緒就不由得飄到了她剛重生那一日,在青雲山腳下遇到蕭楚昀的時候。
那會兒,他和蕭祈安從江北查案回來被二皇子的人分頭追殺,兩人皆是身受重傷命懸一線。
之前沈南枝倒不覺得有什麽,可如今在看到蕭楚昀的出手之後,沈南枝不由得好奇,當時二皇子到底是派了什麽樣的高手過來,才能將蕭楚昀傷成那樣。
還沒等沈南枝細想,馬車上突然一沉。
林瀾音由丫鬟攙扶著,也上了她們的馬車。
因為天色已晚,而且鎮北王府的馬車已經在前麵等著了,阿肆也不敢耽擱,立即就揚起了韁繩,飛快趕路。
沈南枝和劉靜雅倒還好,隻是苦了本就扭傷了腳腕渾身酸痛的林瀾音。
因為疼痛,林瀾音嬌縱的脾氣也就上來了,當即便沒好氣道:“能不能叫你家車夫慢點兒!”
沈南枝還沒開口,倒是劉靜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嫌快就你自己下去走路啊!天都黑了,再晚一些走夜路,小心牛鬼蛇神牛頭馬麵找上你哦!”
被她這麽一嚇,林瀾音也不敢再說什麽了。
她雙手緊緊地攥著車框,因為顛簸,疼得她雙眼泛紅,倔強又委屈地轉過頭去無聲地哭了起來,看著倒有幾分可憐。
沈南枝對林瀾音倒也沒有太大的仇恨。
林瀾音欺負她的,沈南枝也都還回去了,現在的林瀾音對她的感激更多一些,也不像要再繼續針對她的樣子。
但她們的立場不同,就注定她們之間不可能成為朋友。
不過聽著她這般哭哭啼啼的樣子到底有些心煩,沈南枝轉頭從地下的暗格裏取了一床被子和兩個軟枕遞了過去,讓林瀾音鋪在身下,她沒有那麽難受了,這才止住了淚水,有些別扭道:“多……多謝,回頭我會送上謝禮……”
話音才落,卻見劉靜雅當即擺手:“打住,您呀,別再來麻煩枝枝妹妹,就是對她最好的感謝了。”
聞言,林瀾音雙眸噙著淚意,轉頭看向沈南枝:“你也這麽想嗎?”
平日裏嬌縱跋扈的小郡主,這會兒這樣眼巴巴地看著沈南枝,一臉期待又緊張的模樣,當真容易叫人心軟。
但沈南枝卻隻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冷靜道:“郡主金枝玉葉,出了什麽岔子,我們確實擔待不起。”
話雖如此,林瀾音又怎會聽不出來這是沈南枝的推辭和拒絕。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別扭地轉過了頭去甕聲甕氣道:“誰稀罕跟著你們一起了!我林瀾音又不是沒有朋友!”
可嘴上這般傲嬌地說著,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
這叫刀子嘴豆腐心的劉靜雅都有些看不過去,下意識轉頭掃了一眼沈南枝。
可沈南枝也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和蕭祈安之間遲早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因此,她自然同蕭祈安身後的長公主府,林家,也不會有和解的可能。
再加上今日還出了太後這件事。
他們定然已經對沈南枝恨之入骨了。
也就林瀾音暫時不知情罷了。
退一步來說,就算她將來知情,且還願意同沈南枝交好,但因為沈南枝同她最親近的家人彼此敵對的立場,沈南枝也不得不小心提防。
薑嫣然的教訓,一次就夠了。
所以,與其在這上麵耗費心神去小心應對,倒不如一開始就劃清界限。
省時省力省心。
後麵這一路上,三人都沒再說話,雖然這一路趕得急,但等回城的時候,天色已經盡黑,城門也早就關了。
還好有蕭楚昀在,守城的將領開了邊門將他們放了回去。
蕭楚昀去大理寺還有要事,而且跟她們不順路,進了城門之後,在同沈南枝打過招呼,便自去忙了。
沈南枝分別送了劉靜雅和林瀾音回去,這才回了沈家。
她才進門,甚至連衣服也顧不得換,就直奔沈槐書的書房。
她得趕快把今日在溫泉山莊發生的一切,包括太後說的那些話告訴給沈槐書,好叫沈家提前做些防備,不能一味地靠著蕭楚昀,更不能等皇帝的刀都架在了沈家的脖子上才做籌謀。
沈南枝提著裙擺,才跑到書房外,還沒等走到跟前,就聽到裏麵有人談話聲傳來。
除了小舅舅沈槐書之外,還有幾道陌生的聲音。
沈南枝也沒貿然闖進去,她先是問了一旁的小廝周福,得知是永安伯府文家的人,而且進去已經有一會兒了,沈南枝也就沒再進一步,而是給小舅舅溜了話,讓等他這邊忙完再差人去叫她。
沈南枝先回了自己院子,一番梳洗之後,剛要準備吃點兒東西填飽肚子,就聽到秋雨在旁邊悶咳了一聲,並用眼神掃了掃沈南枝手邊的蓮子羹。
沈南枝一抬眼,果然看到不遠處劉媽媽正神色慌張地站在門後,不時地往她的飯桌上掃一眼。
沈南枝心中冷笑,她的好阿爹,這就坐不住了麽?
但她麵上,卻依然沒事人一樣,繼續吃著其他的飯菜,對那下了毒的蓮子羹碰都未碰。
等到吃飽喝足,叫丫鬟收拾餐桌的時候,沈南枝才隨口道:“今日的甜食吃得太多有些膩了,不太想吃這蓮子羹,你們拿去分了吧。”
聞言,聰明的秋雨連忙笑道:“小姐前兩日還嫌棄奴婢最近長胖了呢,這麽晚了,奴婢可不能再吃甜食了。”
沈南枝院子裏當差的丫鬟不少,但在她房裏服侍的丫鬟就這麽幾個,秋月又在養病,這幾日也就秋雨和劉媽媽在。
說完,秋雨轉頭看向劉媽媽:“還是劉媽媽吃吧,奴婢瞧著劉媽媽最近勞心勞力,都瘦了一圈呢,是該補補,別辜負了小姐的一番好意。”
還沒等劉媽媽開口,沈南枝也轉而看向她道:“也是,最近秋月不在,秋雨又跟著我到處跑,海棠院裏就靠劉媽媽多費心了。”
聞言,劉媽媽麵上一慌,險些摔倒,她忙不迭地跟過來躬身道:“奴婢年紀大了,晚上吃多了容易積食,多謝姑娘賞賜,可否讓奴婢留著,明日當早飯?”
沈南枝擺了擺手:“一碗蓮子羹罷了,倒了就倒了,明日再做就是了。”
聽到這話,劉媽媽的神色明顯一鬆。
沈南枝允了她去倒掉,可比她自己悄悄摸摸去倒掉來得容易。
隻是,還沒等她完全放鬆下來,卻聽沈南枝又道:“哦,對了,我記得祖母最愛吃這蓮子羹了,而且,她一向都有吃夜宵加餐的習慣,如今雖然爹娘和離,但她畢竟也是我祖母,我剛剛回來的時候瞧著薑家院子裏的燈籠還亮著,祖母應該還未睡下,就勞煩劉媽媽跑一趟了。”
話音才落,劉媽媽渾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