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鬱悶不已,可偏偏沒地方說理去!

她腦袋發懵,下意識地往一側偏了偏身子,可她沒想到,在同一時間,蕭楚昀也被火燒似的,瞬間鬆開了按在她胸口的手掌。

這一讓,一鬆的刹那,沈南枝原本靠在蕭楚昀的懷裏,借著蕭楚昀的手掌才撐起沒往下掉的身子瞬間不穩,眼看著就要往下滑落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

沈南枝出於本能,一把抓緊了蕭楚昀胸口的衣襟,要順著蕭楚昀的身體往上一爬,想借此阻止自己下落的勢頭。

而察覺到她要落下去的瞬間,蕭楚昀也正摟緊了她的後腰往上一提。

一個往上爬,一個往上提。

這該死的默契叫兩人的力氣都使在了一處,也就過了頭,導致沈南枝的身體猛地往上拔高了一截。

她原本腦袋是埋在蕭楚昀胸口鎖骨位置,腦門兒才貼著他的喉結,可借著這股勁兒往上竄得太快太猛,即使反應過來的兩人都同時收住了力道,但沈南枝額頭還是抵在了蕭楚昀的臉頰,而她原本貼著他胸口衣襟的唇堪堪落在了他的喉結上。

他的臉頰滾燙,被她貼緊,他的喉結滾燙,也被她的壓著。

那一瞬,沈南枝清晰地聽到了身下蕭楚昀的一聲悶哼。

沈南枝:“……”

要命了。

早知道打死她都不動了!

現在這情形,倒還不如打死她算了。

剛剛她還在鬱悶自己被蕭楚昀無意中輕薄了,可轉眼主角卻換成了她!

成了她輕薄了蕭楚昀!

沈南枝一個頭兩個大。

她再不敢輕舉妄動了,底下兩人還沒走,她又不敢再有大的動作,隻能用力轉了轉腦門兒,盡力讓自己的唇擦著蕭楚昀的喉結過去,盡量避開親到他頸間肌膚。

可即使這樣,她也已經能感受到蕭楚昀渾身的僵硬,以及他身上逐漸滾燙的溫度。

底下鑼鼓齊天,戲台上伶人咿咿呀呀,沈南枝愣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是誰曾說,尷尬,窘迫,無措到了極致,整個人的心態反倒會平靜下來……才怪。

沈南枝原本抓著蕭楚昀衣襟的拳頭攥緊,再鬆開,再攥緊,她怕自己下一瞬就要控製不住。

但好在,底下的兩人終於有了動靜。

那中年男子沉聲開口道:“三天,主子那邊最多再給你三天時間,做幹淨一點兒,過幾日北夷使臣就要入京了,主子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生出事端。”

青衣連忙點頭:“是。”

那中年男子這才提步準備離開,可他走出了幾步,又突然頓住。

沈南枝的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兒,生怕是被他發現了什麽端倪。

不曾想,他卻隻是看向青衣,語氣裏帶著幾分警告道:“你已經暴露,以後都不要再聯係長公主府裏安插的眼線了,不過,你的暴露倒也不完全是壞事,等高公子的事情解決了,主子另外還有件要緊事吩咐你去辦。”

說完,見青衣點頭,他這才提步離開。

他們的談話內容很簡單,知道前因後果的沈南枝不難聽出來他們口中的主子,應該就是那位二皇子蕭時華,隻是最後一句話叫沈南枝聽不太明白。

二皇子有什麽要緊事,剛好還是暴露了的青衣適合去辦的?

那中年男子在觀察了樓下一番,確定沒什麽異樣就轉身走了。

在他離開之後,青衣也隨後下了樓。

原本緊繃的弦突然鬆開,沈南枝也鬆了一口氣。

她下意識用手掌撐著蕭楚昀的胸口,就要離開,卻在下一瞬冷不丁看到對麵主房梁上趴著的一道黑影,沈南枝整個人都僵在了當場。

墨毅!

他什麽時候趴在那裏藏著的?!

對了,他是得了蕭楚昀的命令暗中追查青衣,青衣上了樓,他自然也暗中跟過來了。

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不知道是這人的動作太輕,輕功太好,還是因為沈南枝剛剛的心思都在和蕭楚昀的尷尬中,以及對底下那兩人的提防上,她竟然都沒有發現墨毅的存在!

冷不丁地對上墨毅那雙清澈含笑的黑眸,沈南枝再回想剛剛她和蕭楚昀的那一番“動作”竟然都在墨毅的眼皮子底下……

沈南枝不想活了……

若墨毅能若無其事地轉過了頭去,假裝沒看見也就罷了,可這人偏偏此地無銀三百兩。

在對上沈南枝的眼睛的瞬間,他連忙耍寶似得抬起了雙手捂住了眼睛。

沈南枝:“……”

也不怕長針眼!

這會兒,那中年男子和青衣都已經走遠。

還沒等沈南枝和蕭楚昀發話,墨毅已經揉著後腦勺,嘿嘿笑道:“主子,沈姑娘,我眼神不好,什麽都沒看見,壓根兒就沒看見沈姑娘輕薄主子。”

沈南枝:“……”

這主仆倆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沈南枝已經撐起身子從蕭楚昀懷裏爬起來,隨意靠在一旁的房梁上,雖然雖然不好意思對上蕭楚昀那雙黑眸,但沈南枝還是忍不住,故意咬牙切齒嚇唬墨毅道:“王爺,可以殺人滅口嗎?”

雖然錯不在墨毅,他也是為了差事,但沈南枝本來臉皮子薄,這會兒正難為情呢,他還上趕著來打趣她,沈南枝自然忍不住要嚇唬他一下。

原本憋了一肚子壞水兒,正準備把他們王爺棵萬年不開花的鐵樹今日的豔遇迫不及待地跟底下的暗衛們八卦出去的墨毅,聽到這話險些沒閃了腰從房梁上掉下去。

再聽到蕭楚昀溫柔開口:“你隨意處置。”

墨毅臉上原本的笑意盡褪,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並哀嚎道:“沈姑娘!我錯了!”

他也是腦子抽了,敢打趣起王爺心尖兒上的人來了。

墨毅悔不當初,在蕭楚昀發話之前,他連忙惶恐道:“主子那人已經走出戲樓了,屬下這就去追上查個究竟,以求將功補過!”

見蕭楚昀沒吭聲,沈南枝也沒有阻攔的意思,墨毅這才揣著十二分小心,腳底抹油瞬間溜了,那動作之快,仿似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他似的。

等他一走,偌大的二樓就隻剩下房梁上的沈南枝和蕭楚昀兩人。

剛剛有插科打諢的墨毅在,沈南枝還能勉強維持鎮定,這會兒獨自麵對蕭楚昀,先前那一幕就不受控製地在她腦子裏浮現了出來,再加上兩人又都還肩並肩坐在房梁上。

雖不似剛剛那般手足相抵,但距離也是極近,沈南枝感覺周圍的空氣都稀薄了幾分。

此刻就算不用銅鏡,她也知道自己的臉有多紅多燙。

反倒是蕭楚昀。

沈南枝雖然沒好意正眼對上他的眸子,但眼角的餘光卻能看見他神色如常。

那一雙黑眸依然清冷自持,仿似剛剛輕薄了沈南枝,又被沈南枝輕薄的人並不是他。

沈南枝不由得惱自己,暗道:說起來也不是什麽天大的事情,不過是一場意外,人家都沒放在心上,偏她還要如此介懷。

迅速給自己潑了一盆冷水,並做好了心理建設,再抬眼看向蕭楚昀的時候,沈南枝已經恢複了之前那般平靜和從容:“剛剛多虧王爺急中生智。”

若沒有想到翻身上了這房梁,他們已經被青衣和那中年男子發現,也就偷聽不到他們口中的那些消息。

沈南枝隻為這件事道謝,對兩人剛剛對彼此無心的冒犯隻字不提。

隻盼著,把這茬兒就這樣心照不宣地揭過去。

蕭楚昀點了點頭,朝沈南枝伸出手來,似要帶著她下去。

見狀,沈南枝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說完,她一個翻身利落地從房梁上下來,似是生怕跟蕭楚昀沾染上半點。

說到底還是有些心虛和難為情,所以沈南枝沒好意思對上蕭楚昀的眸子,自然也就沒有看到這一瞬蕭楚昀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

時間也差不多了,蕭楚昀在這裏還有公事要辦,沈南枝留下來也隻剩下尷尬,她正要開口告辭,卻聽到樓梯口傳來踢踏聲。

“枝枝妹妹。”

沈長安看到劉靜雅跑得比兔子都還快,沒追上的劉靜雅垂頭喪氣地返回來了。

好在這會兒那中年男子和青衣都已經離開戲樓,而且底下唱著大戲,也沒有人再多關注樓上,不然的話,劉靜雅去而複返必然要引人懷疑。

劉靜雅皺眉,耷拉著腦袋看向沈南枝:“枝枝妹妹,長安表哥還是躲著我。”

說完,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鎮北王還在這裏!

看到站在沈南枝身後的蕭楚昀,劉靜雅連忙見禮:“王……王爺。”

她正懊惱著,她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這不正好打擾了鎮北王同沈南枝的雅興了麽!

一想到鎮北王那渾身殺氣的冰冷模樣,劉靜雅恨不得打斷自己的腿,她就要告辭遁走,卻聽蕭楚昀非但不惱還語氣溫和道:“如果本王沒有看錯的話,剛剛跟在沈家公子身後的是京兆尹姚謙的小兒子姚征,他最近一直都跟在謝侍郎家的四姑娘後麵跑,而今晚是謝四姑娘的生辰,請了她閨中好友租了畫舫,準備在城西遊湖。”

姚征肯定不會錯過這麽好的一個獻殷勤的機會。

而作為姚征的狐朋狗友之一的沈長安,多半也不會錯過這場熱鬧。

甚至說,今日沈長安逃學出來,約莫也是為了此事。

蕭楚昀隻需一點,劉靜雅就明白過來該去哪兒蹲守沈長安了。

她喜得當即拍手道:“多謝王爺提醒!那我這就回去收拾,晚上也去遊湖!”

說罷,她立即轉頭問向沈南枝:“枝枝妹妹,你可要陪著我一起去!”

一個是自己好姐妹,一個還是自己的表兄,這種事情,沈南枝點頭也不是,拒絕也不是,最後在劉靜雅的軟磨硬泡之下,她隻能應下一起去湊個熱鬧。

不過,比起劉靜雅手舞足蹈的歡喜,沈南枝聽到蕭楚昀的話後,卻暗暗心驚。

就連沈長安姚征這群隻會招貓逗狗的紈絝行蹤和動向都一清二楚的蕭楚昀,蕭楚昀該是有多厲害的情報網!

還是說,他最近查案已經查到了京兆尹姚謙的頭上,所以與之相關的人,也一並了如指掌?

正想著,突然聽到樓下一聲驚呼,有人不小心絆倒了跑堂的夥並打碎了茶盞,引起了不小的爭執,就連台上唱戲的都停下了。

沈南枝想到蕭楚昀還有正事,也不想留在這裏惹他分心,當即拉起劉靜雅起身告辭。

蕭楚昀隻點了點頭,倒也沒再多說什麽。

等回到了馬車上,趁著沒有旁人,劉靜雅才一把抓住沈南枝的胳膊,打趣道:“枝枝妹妹,我剛剛瞧著王爺的耳朵尖兒紅了,你先前該不會是對王爺做了什麽吧?”

沈南枝微微一怔。

蕭楚昀的耳朵尖兒紅了?

她怎麽沒注意到。

不過,她因為難為情,自從房梁上跳下來之後,都沒好意思對上蕭楚昀的眸子,更不好意思認真打量人家的臉,所以沒看到也不奇怪。

之前,她還有些鬱悶就自己一個人難為情,人家根本就沒當回事兒,如今聽劉靜雅這麽一說,原來剛剛尷尬窘迫難為情的不隻她一個?

念及此,那一幕幕瞬間又浮現在腦海。

尤其是蕭楚昀滾燙的掌心無意中貼在她胸口的那一瞬,都這會兒了沈南枝甚至都能感覺到心口發緊。

她的臉也跟著不爭氣地燙了起來。

見狀,毫不知情的劉靜雅忍不住好奇道:“難不成我說錯了,是王爺對你做了什麽?”

沈南枝:“……”

厲害了,她的姐姐,一猜一個準兒!

當然,麵上沈南枝自是不會承認,她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你想哪兒去了,隻是剛剛戲樓大堂裏人太多了,我感覺有些悶。”

說完,怕劉靜雅多想,沈南枝連忙岔開話題:“你確定今晚你阿娘能放你出去?”

聽到這話,劉靜雅瞬間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吧了。

不過,也就瞬息的功夫,她想到了什麽,又眉開眼笑道:“所以我叫丫鬟遞個消息回去,我今兒就跟你去鎮國公府上住了,晚些時候再回去,有你和姑姑罩著,我阿娘也拿我沒辦法。”

沈南枝的三舅母,也就是劉靜雅嫡親的姑姑,自然也會幫襯著劉靜雅。

這法子倒是不錯。

沈南枝當然也拿她沒辦法,她正想著今晚長安表哥看到她們的情形,卻聽劉靜雅突然嘖嘖道:“說起來,王爺人還真的不錯呢!我之前還誤會他冷情冷性,沒什麽人情味兒呢,他聽了這話非但不惱,還好心告訴我長安表哥的行蹤,雖然這應該都是看在枝枝妹妹的麵子上,但我還是決定收回之前的話。”

聞言,沈南枝微微一怔。

是看在她的麵子上的嗎?

念及此,沈南枝心中的弦也似是在無形中被人撥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