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不解,蕭祈安怎會在此?
難不成,前世文三姑娘出事,裏麵也有他的手筆?
可永安伯府並無實權,在京城一眾世家中,地位也不算顯赫,蕭祈安這麽做又能圖謀些什麽?
可很快,流雲的一番動作打消了沈南枝這一層猜想。
“文三姑娘,您沒事吧?”
在將那兩人踹翻之後,流雲快步上前打開了麻袋。
他們竟然是來救人的。
有些超出沈南枝的預料。
可結合前世的結局,文三姑娘應該沒有被救下,應該是該出事了。
這一世怎地她都還沒插手,她卻被突然冒出來的蕭祈安給救下了?
沈南枝不解,但自己既然來了,打了照麵,就沒有一聲不吭縮回去的道理,她提步跟了過去。
被套在麻袋裏麵的人身段嬌小玲瓏,巴掌大的小臉我見猶憐。
流雲兩指並攏點了她腦後兩處穴道,剛剛還昏迷不醒的人這才睜開了眼。
她應該是被人敲暈了從窗口一路扛了出去,這會兒被流雲叫醒,人還有些懵。
待她定神看到倒在腳邊的那兩人,以及站在身前的蕭祈安和流雲,反應過來之後的她先是一驚,旋即手腳並用地跳下了馬車,因為動作太快,她一腳踩到了裙擺,整個人都摔得跪倒在了地上。
應該是被嚇壞了,就算看到那兩人已經被撂倒,她依然驚魂未定。
沈南枝不認得她,但看流雲這般稱呼和她的反應,應該是錯不了。
雖然極不願意麵對蕭祈安,但看到文三姑娘安好,沈南枝剛剛一路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她就要上前去攙扶文蘭鳶。
恰巧這時候,蕭祈安抬眸看她:“沈姑娘。”
沈南枝心裏再不情願,也隻能硬著頭皮上前見禮:“七殿下。”
有夜風吹過,吹起蕭祈安的衣擺,少年皇子,氣質姣姣,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
他的衣服用過最好的熏香烘過,帶著雪嶺靈寒鬆的清寒氣息,隨著晚風送到了沈南枝麵前。
因為對他這個人厭惡至極,連帶著對這一縷香料,沈南枝都覺得難以忍受。
可眼下還不是徹底撕破臉皮的時候。
“沈姑娘不必見外。”
蕭祈安笑了笑,“我在萬寶樓左右等不到沈姑娘,便想著從這邊抄近路去鎮國公府,不曾想,竟遇到了這樣的事。”
聞言,沈南枝下意識抬眸看向他。
就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恰巧救下文三姑娘,讓事情的走向跟前世不同嗎?
蕭祈安的眼睛仿似會說話,他神色真誠,挑不出半點兒差錯,那漆黑如墨的瞳仁裏也像是帶著繾綣深情。
他生的那樣一副好容貌,再加上這雙含情眼,就這樣深情款款地看過來的時候,叫人很難招架。
前世的沈南枝就是被這樣的眼神所迷惑。
如今再看,她隻覺得無比惡心!
“原來如此。”沈南枝福了福身子:“此番多謝七殿下出手相救。”
說完,沈南枝彎腰去扶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文蘭鳶,並解釋道:“文三姑娘,沈槐書是我小舅舅,別怕,現在已經安全了。”
文蘭鳶的身子都還有些抑製不住的顫抖,她借著沈南枝的力氣站了起來,緩了緩才轉身對蕭祈安道:“多謝七殿下。”
蕭祈安淡淡一笑:“這兩人敢在萬寶樓行凶,必然有其依仗,他們針對文三姑娘下手,說不定跟文家也有些關係,我叫流雲先帶回去嚴加審訊,相信很快會水落石出。”
文蘭鳶連忙躬身再次致謝:“謝七殿下為臣女主持公道!”
蕭祈安點了點頭,看向沈南枝:“我們先送文三姑娘回去,出來太久,隻怕她家裏人也該著急了。”
他說的是“我們”。
沈南枝忍不住皺眉。
她原打算自己送文蘭鳶回去就是了,聽蕭祈安的意思,是要跟他們一起?
不等沈南枝開口拒絕,就聽蕭祈安看向她,語氣溫柔道:“正好我們也要送文三姑娘去萬寶樓,沈姑娘可否賞臉同我一起去萬寶樓觀賞煙花?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沈南枝想要拒絕,可她現在也不大放心將文蘭鳶一個人丟下,還是得將她交給文家人手上才穩妥。
可既然都到萬寶樓了,沈南枝再拒絕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如果是前世的她,哪怕再不願意,也要顧及蕭祈安的顏麵或者心情,陪他走這一趟。
但現在的她不會。
都重生了,她才不會委屈自己。
沈南枝笑了笑,搖頭道:“多謝七殿下盛情,隻是我出來得太久了,隻怕家中母親掛念,等送了文三姑娘,我就該回去了。”
怕自己拒絕得還不夠明顯,沈南枝又道:“臣女是個隻會舞刀弄槍的粗人,賞不來這些美景,隻會掃了七殿下的雅興,京中貴女如雲,盼著同殿下一起登樓賞花的更是不在少數,殿下若是願意,自能盡興。”
說著,沈南枝拉著文蘭鳶轉身就走。
這一番話聽得驚魂未定的文蘭鳶都替沈南枝捏了一把汗。
她下意識攥緊了沈南枝的手,原本是想提醒沈南枝注意分寸。
可被拂了麵子的蕭祈安,按說不惱羞成怒,多少也有些不痛快的,但他也隻是笑笑,“沈姑娘豈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
這話實在犀利得很。
就連旁觀者文蘭鳶都在無意中成了“庸脂俗粉”一流。
但她這會兒哪裏還在意這些,比起這個,蕭祈安對沈南枝似乎是無原則的包容還有他望向沈南枝的時候,那雙眸子裏的熱切和深情,都叫文蘭鳶不由得多看了沈南枝一眼。
可沈南枝隻穩穩地扶著她,再不說話,也沒再回頭看一眼緊跟在她們後麵的蕭祈安。
文蘭鳶想提醒沈南枝,可話到了嘴邊,到底還是忍住了。
流雲留下來處理那兩個綁匪。
他們三人一路走出了那條小巷,穿過熙熙攘攘的長街,總算來到萬寶樓底下。
文家人雖然不敢聲張,但也已經派了人四處悄悄在找,遠遠看到沈南枝帶著文蘭鳶回來,就都圍攏了過來,見文蘭鳶無事,無不對著蕭祈安千恩萬謝。
沈南枝簡單打過招呼,將文蘭鳶送到他們手上便告辭離開。
折騰這一天,她當真是累了,尤其是施展輕功一路追過去之後,沈南枝感覺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要散架了,她這會兒著急趕回去叫陸翩翩幫她瞧瞧,可別叫那化功散又在她身上蔓延開來。
可她要走,跟文家人打過招呼的蕭祈安卻還像個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後。
因為街上人多,沈南枝也不好說什麽。
等走到長街盡頭,轉進一條偏僻的巷子,周圍稀稀疏疏幾個人,蕭祈安還在跟著。
沈南枝忍不住了停下了步子回頭望去。
蕭祈安也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位置停下,他的神色不但沒有半點兒不耐煩,反倒真誠道:“我之前可是有哪裏冒犯過沈姑娘?”
不用說,他應該也是能感覺到沈南枝對他的疏離和冷淡。
沈南枝挑眉:“不曾。”
至少,這一世還不曾。
上一世他們之間不叫冒犯,那叫隔著血海深仇!
見沈南枝不為所動,蕭祈安眼神一黯,索性挑明:“那我為何感覺沈姑娘對我,似乎……不是很待見?”
這話沈南枝當然不能認,她隻含笑道:“殿下說哪裏的話,殿下風姿無雙,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更何況男女有別,我不想叫人傳出些風言風語的話,對我們兩人的名聲都是不好,自當避嫌。”
這話沈南枝說得滴水不漏,挑不出錯兒來。
但也有另外一層意思——她對他沒有半點兒想法,所以才會避之不及!
蕭祈安又怎會聽不出來。
看著眼前的嬌豔無雙的沈南枝,她眉眼彎彎,神情靈動,一顰一笑都能攝人心魄。
可那雙黑瑪瑙似的眸子裏,卻再也沒有他的影子。
蕭祈安呼吸一窒,心口位置泛起密密麻麻針紮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