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惱歸氣惱,但沈南枝還不至於丟了理智。
既然已經被蕭言初察覺到了,他必然有所應對,所以靠糖炒栗子跟暗衛聯絡上是行不通的。
沈南枝鬱悶得很。
不過好在這人確實出去了,沒有在沈南枝眼前晃悠,沈南枝難得地有了兩天耳根子清靜的日子。
她身體又好了一些,但依然使不出太大的力氣,更別提動用功夫了。
這兩日暗衛那邊也沒有消息傳來,沈南枝問起月舞沈家收到回信之後的動靜,月舞也是一問三搖頭。
也不知道她是當真不知,還是因為吃了教訓現在不敢在沈南枝麵前開口了。
從月舞這裏套不出什麽,沈南枝就隻能自己瞎琢磨了。
她之前推測蕭言初拿住她是為了蕭楚昀。
可蕭楚昀最近去了禹州,蕭言初困著沈南枝卻什麽都沒做,是在等蕭楚昀從禹州回來嗎?
沈南枝沒等到當麵問問蕭言初,卻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素衣。
在臨江閣樓裏看到她,沈南枝有些意外,但也沒有那麽意外。
她之前猜想過秦素衣的身份,但大多數都是往蕭祈安,薑嫣然的方向思考。
可自從知道蕭言初的身份之後,秦素衣之前的種種似乎也有跡可循了。
她從始至終,都不是薑嫣然或者蕭祈安的人,而是寧王一黨。
有了這一層身份在,上一世在她受寵月餘之後,順慶帝突然重病而亡,顯然也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看到她的時候,百無聊賴的沈南枝正坐在觀景台上喝茶。
聽到樓梯口傳來的動靜,她以為是蕭言初回來了,下意識轉頭看去。
一抬眼,就對上了秦素衣含笑的眸子。
跟那日初見,她穿著一襲妖嬈的香雲紗不同,今日的她未施粉黛,隻穿了一套素白對襟襦裙。
即使這樣,她也是天生的尤物,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勾魂的妖媚。
她身姿曼妙,如柳條般柔軟,明明是再素雅端莊不過的裙裝,卻叫她穿得搖曳生姿,風情萬種。
“沈姑娘,咱們又見麵了。”
秦素衣兩眼彎彎,眸子裏帶著笑意,卻無端端地叫沈南枝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她才自樓梯口走出,還沒等邁開步子,卻被月舞攔下。
“沈姑娘乏了,已經準備休息了,素衣姑娘請回吧。”
此時,身段嬌小的月舞像小山似的,擋在了樓梯口,不讓秦素衣上去不說,還一臉戒備地看向秦素衣。
可她們不是一夥兒的嗎?
沈南枝有些遲疑,直覺告訴她,秦素衣來者不善。
但這卻不失為一個讓她將消息傳遞出去的好機會!
之前她因懷疑秦素衣的來曆和身份,所以差了追風每日悄悄跟蹤秦素衣。
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的話,追風此時就在附近!
隻是這閣樓裏到處都是機關,而且還有高手坐鎮,追風未必能進得來,但隻要能鬧出些動靜,引起追風的懷疑就足夠了。
心下稍定,沈南枝抬眸看向正在同月舞對峙的秦素衣:“沒想到在這裏還能見到秦姨娘。”
聞言,秦素衣抬眸笑了笑:“是呢,我在春風樓裏聽說月舞這邊抓了個姑娘,聽他們的描述,可不正好跟這幾日沈家走丟的姑娘相符麽,所以我才來確定的。”
說到這裏,秦素衣笑得風情萬種:“看來我是來對了,果然是沈姑娘。”
聞言,沈南枝笑道:“看來,秦姨娘在春風樓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麵上雖然在笑著,但沈南枝心中還是詫異不已。
不用說,春風樓也是他們的地盤!
秦素衣抬眸,隔著身前的月舞同沈南枝笑道:“那是自然,沈姑娘失蹤,我可是擔心得很,如今看到沈姑娘無恙,我這顆心才要放回肚子裏。”
她麵上雖然這樣說著,但沈南枝若是真信了她的話才是傻子。
她都敢當著沈南枝的麵,毫不掩飾她和春風樓與這裏密切的關係,又怎麽可能是真的關心並希望沈南枝能脫險的。
若沈南枝脫險,她必然第一個遭殃。
念及此,沈南枝突然想到,在沈家做法事的那一日,在那群和尚來她院子之前,秦素衣也來找過她。
但沈南枝知道她來沒好事,懶得花心思去應付她,才叫春桃擋了回去,結果後腳那群高僧來了,沈南枝隨後就出了事。
在當時,秦素衣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麽角色?
不等沈南枝細想,秦素衣提步要往裏走,一根筋的月舞卻抬手攔住,繼續道:“素衣姑娘,公子有令,奴婢不知道羅大夫他們是如何放你上來的,但你若再上前一步,奴婢就不客氣了。”
秦素衣笑了笑,手腕一轉,從袖子裏掏出來一枚令牌來:“巧了,我也是奉公子之令同沈姑娘敘舊的。”
月舞仔細看了看那令牌,確定真假之後,她腳下的步子依然沒有讓開分毫,並皺眉道:“令牌是真的,但絕對不可能是公子派你來的,因為公子吩咐奴婢,任何人不得靠近沈姑娘。”
說著,月舞一抬手,直接從腰際抽出一柄軟劍橫亙在秦素衣麵前,“公子還說過,尤其是素衣姑娘。”
說起最後那幾句話的時候,月舞的語氣都加重了幾分。
軟劍的寒芒照在秦素衣那張妖嬈的桃花眼上,她不但沒有半分避讓,眼底的笑意都加深了幾分。
“不見就不見唄,月舞你這麽著急做什麽?咱們好歹是自家人,都是為了公子做事,為了公子好。”
聞言,月舞翻了一個白眼,不客氣道:“雖然是一家人,但奴婢看你未必是在替公子著想,你到底聽令於誰,你自己心裏應該比奴婢更清楚!”
作為旁觀者的沈南枝聽得咂舌。
怎麽,他們這群人還起了內訌呢?
這股勢力看來未必隻聽令於蕭言初一人,可他都是寧王之子了,還能有誰的身份能壓得過他去?
沈南枝正想著,卻見秦素衣笑了笑。
麵對月舞毫不留情的訓斥,她也半點兒不惱,扭著水蛇腰,轉身就要走。
然而,卻在她轉身,月舞剛剛放鬆警惕的一瞬間,她猛地一抬袖子,從袖口處射出一枚暗器直朝著月舞提劍的手腕。
同時朝月舞灑過來的,還有一把迷香。
饒是月舞反應夠快,但卻還是比瞬間四散開來的迷香慢了半步,那枚暗器也幾乎擦著月舞的袖口過去。
沈南枝隻看到了一道鮮紅隨即自月舞的袖子上浮現。
“秦素衣!你敢算計我!”
月舞沉著臉,提劍就要迎上去,秦素衣的反應也不慢,她腳腕一轉,一個靈活的閃避,就躲開了月舞這一劍,然後翻身直朝沈南枝掠來。
她人還沒到,另外一隻手已經朝沈南枝甩來。
這個動作,就跟她剛剛向月舞打出暗器的動作一模一樣。
跟沈南枝預料的差不多,她這是想要沈南枝的命!
沈南枝都還沒有看清楚那暗器,就急忙往後退去。
換做平時,這點兒暗器沈南枝都不會放在眼裏,輕鬆就能避開。
但那是平時,現在的她根本就提不起輕功閃避。
不過還好她剛剛看到苗頭不對就已經站起身來,做好了逃跑的準備,這才險險地避開這一擊。
叮!
一枚六角梭狠狠沒入沈南枝剛剛所站立的位置。
沈南枝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都不敢想被那東西紮上會被削掉多少皮肉。
但凡她晚了半步,這會兒必定血濺當場。
看到這一幕,月舞驚呼道:“沈姑娘小心!”
眼看著秦素衣再一次準備抬手,月舞急了,她一咬牙,直接用劍刃劃破自己的掌心,那鑽心的疼痛幫她換回了些許理智,她腳尖一點,直接提劍朝秦素衣的後心刺來。
秦素衣為了自保,隻能先放棄對沈南枝的刺殺,回身應對月舞。
秦素衣的身手也算幹脆利落,但比起月舞來還是差了一截,但偏偏月舞中了些許迷香,手上的動作也遲緩了不少,一時間兩人竟然打得難分上下。
趁著她們兩人打得正激烈的時候,沈南枝已經不動聲色地避讓到了樓梯口,然後提步就順著樓梯朝三樓跑去。
她想著,既然蕭言初有吩咐,秦素衣卻還是能上來,而且這上麵這麽大動靜的打鬥,卻無人趕來支援,不說別的,至少底下的幾名高手很有可能被秦素衣用令牌支開了。
這是沈南枝的機會!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月舞身上的迷香效果隻會加重,她撐不下去隻是時間的問題。
剛剛沈南枝看到秦素衣對月舞的出手,都還留有餘地,說明她有所忌憚,目標隻是殺沈南枝,不會要了月舞的命。
而沈南枝留在這裏才是死路一條。
念及此,就算因為跑得太快,牽扯起了才好一點兒的肺腑開始隱隱作痛,但眼下沈南枝也已經顧不得了。
追風很可能就在附近,隻可惜閣樓三樓四樓臨街的窗戶都被封死,無法傳遞出去消息,隻要沈南枝能順利到達二樓,就算不能向追風求救,她也能賭一把,看看能不能跳窗逃生。
這個設想是可行的。
當然,前提是如果沈南枝沒有在二樓遇到剛好趕來的蕭言初。
“沈姑娘這是要去哪裏?”
白衣勝雪的蕭言初快步上樓,在看到沈南枝的一瞬間,他突然放鬆了身子,停下步子靠在了二樓的欄杆上,那整張狐狸麵具下的眸子裏,帶著幾分玩味道:“難不成是知道我回來了,提前迎接我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南枝的錯覺,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有著頂尖輕功的他氣息竟然有些亂。
可沈南枝眼下根本就無暇多想,因為在看到他的刹那,沈南枝心裏所有的幻想和希望瞬間被澆滅。
老天都沒有站在她這一頭。
但凡他再遲一刻鍾……沈南枝都有逃出去的希望。
虛弱不已的身子在劇烈運動之後,突然卸去了所有力氣,沈南枝一個趔趄,身形一晃,直接順著樓梯一頭朝下栽倒了下去。
在天旋地轉的一瞬間,沈南枝竟看到了蕭言初眼底劃過的一絲慌亂。
那總是帶著戲謔,帶著嘲諷,甚至連真實情緒都帶著偽裝的眼神,在這一瞬間,卻突然給沈南枝一種莫名的熟悉。
她的心在那一瞬,也仿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驟然抓緊。
沈南枝不由得一怔。
也就是因為這一猶豫,原本在蕭言初抬手扶住她的肩膀,借著兩人之間靠得極盡的機會,沈南枝攥緊了梅花簪的手頓住了。
而蕭言初在扶穩她的一瞬間,就像是被火燒著了似的,立即鬆開了手,生怕沾染了沈南枝分毫。
沈南枝也就錯過了這麽一個絕佳的機會。
她確實已經快站不穩了,但還不至於虛弱到從樓梯上一頭摔下去,這樣跟尋死無異。
她不過是察覺到了蕭言初這會兒似乎情緒有所波動,才想在他並不算冷靜的情況下,借著體力不支故意摔下去的。
蕭言初留著她有用,從之前在她的試探性他的反應,還有月舞剛剛為了她拚死的行為,都說明蕭言初必然不會叫她就這樣死了。
他出手救她,或者靠近她的一瞬間,她再出其不意。
可惜了。
錯過了趁機傷他殺他的機會,也等於是錯過了她逃跑的機會。
沈南心裏正惋惜,卻突然聽到樓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體力不支的月舞被秦素衣從四樓打落下來。
正好砸在沈南枝腳邊。
“沈姑娘……快走……”
月舞一身是血,看起來格外瘮人,但她依然執拗地想要爬起來護在沈南枝跟前,不過站在抬眼看到已經站在沈南枝身側的蕭言初的時候,月舞驀地鬆了一口氣,原本已經有些迷離的雙眼突然放光道:“公子!您……終於回來了……”
說完,還沒等蕭言初這邊回應,月舞腦袋一歪,直接暈死了過去。
見狀,沈南枝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她連忙彎腰查看月舞的傷勢,發現她身上的血水都是因為她之前劃破了掌心,在打鬥中沾染到了衣服上的,她身上其他各處並沒有外傷,而她掌心裏的傷口並不致命,就跟沈南枝之前預想的一樣,秦素衣有所顧忌,不會殺月舞。
她的目的隻是沈南枝。
這時候,秦素衣已經殺過來了。
跟月舞看到蕭言初的反應不同,她剛翻身下來,腳下的步子尚未站穩,看到蕭言初,她整個人都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旋即跪地淒聲道:“公子!素衣也隻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為了公子好,求公子殺了沈南枝!”
即使因為骨子裏對蕭言初的懼意,讓她就連身體都已經不受控製的瑟瑟發抖,但她麵上的態度依然堅定道:“公子,沈南枝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