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珀低著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顧雨:
“留活口。”
留活口又是什麽意思?
顧雨沒有想到,剛才施展道法對付他的,竟然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女。
更沒有想到,這個少女開口就是這麽嚇人,並且語氣沉沉,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顧雨的身體頓時抽搐了一下,褲子上出現深色的水漬。
“唔。”
小玄和小靈捂住鼻子,嫌棄地道,“珀姐姐,這人尿了!”
顧雨張了張嘴,隻是說道:“……你們放開我,不要以為抓住我,就萬事大吉了——魏國公府欺負平民了!”
說著說著,他忽然高聲大喊起來。
宋珀簡直快要被這人給逗笑。
明明是他找上門來,又是喊打喊殺威脅,又是猥瑣言語冒犯人。
結果現在倒好,被抓了,就開始裝無辜,倒打一耙喊別人欺負他了。
真是一個活靈活現的潑皮無賴。
小玄和小靈倒是聽得生氣,兩人撩起袖子,又一人一邊,開始抽起了巴掌。
“還在顛倒是非,真是嘴賤!”
“就該教訓!”
他們兩人雖然隻是小孩,但是吃得多,力氣也大。
不多時,顧雨整張臉被打得更加腫脹起來,和豬頭沒有什麽區別,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他驚恐地看著小玄小靈,好似這兩小孩是什麽惡鬼似的,嘴裏都是血,隻能含糊說道:
“驟(走)開,驟開!”
宋珀笑了笑:“原來你會說軟話啊。”
幾個家丁本來就等在一旁,見小玄小靈總算扇累了,這才走上前,把顧雨身上的甲馬給扒了下來。
隻是扒的時候,顧雨又亂掙紮亂動,卻搞得他褲子也被扒下來一半,不雅地露出屁股。
那甲馬上麵畫著許多符,並且用特製的線加固過,能夠讓穿戴者法力變強,應該是正經道門裏傳出來的。
這顧雨隻是小流氓一個,隻是是從民間方士那邊,學了幾手本事。若是沒有這甲馬,本身水平應該很差,也不知道他是因何機緣巧合,弄到這寶貝的。
甲馬隻是沾到一點血,宋珀便讓小玄幫忙把這玩意送回自己屋內。
她轉過身,看向那群老弱奴仆。
他們其實大多是欒家家裏的下人。
欒家自詡身份高貴,千年世家名門,懷有傲骨,自然不會做出親自上門鬧事的事。
可是他們不鬧,不代表不會雇傭別人來鬧。
就像他們現在依舊做著表麵功夫,弄出一副風光霽月的模樣,但是內裏早已全是腐爛敗絮。
現在叫潑皮閑漢和下人上門來鬧,好像就能保持住他們”高冷“的形象,並且能對魏國公或說宋學守造成什麽影響似的。
樓管家有些無奈地對宋珀輕聲道:”其實欒家根本從一開始,就什麽都知道。二姑奶奶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欒家成親前,還特意派人調查過她。這麽些年來,世子夫人還貼給他們將近萬兩銀子。“
不過是當時覺得有利可圖,便無所謂年齡這些。
現在出了事,便想著要切割了。
宋蕙入獄,他們恐怕會受到牽連,剛升的官位,隻怕又要不保,
他們想的切割辦法,便是休妻。
隻是一般人家,非是犯有七出之條,輕易休不了發妻。現在出了事再想扣宋蕙罪名,又未免顯得太假。
隻有從最根本入手——那就是魏國公府騙婚。
如此這般,欒家才能變成受害者,既然這段姻緣從一開始就是欺騙,那麽自然就不應當成立,宋蕙和欒家沒了關係,她的事便也不會影響到欒秉德了。
其實就算欒家不調查宋蕙,在她嫁過去的時候,看她的體格,就應該知道她年齡有問題。
剛開始對她態度好,不過是想著到底是國公府的女兒,覺得宋學守因為欺瞞年齡,心中或許懷有虧欠,對欒秉德加倍補償。
誰知道宋學守臉皮有這麽厚,這麽多年來,對宋蕙都是不聞不問,隻當作沒這個女兒。
欒家便開始失望起來,對宋蕙的態度也越來越差,動輒打罵,隻把她做出氣筒,也忽略了這麽久來,她貼補的私房錢。
真是兩方自私鬼,撞在了一起,倒是讓其他人倒黴了。
宋珀現在在樓管家眼裏,就像是主心骨一樣。
見顧雨還在地上扭動,他便問宋珀道:
“大小姐,這人是要交給京兆府嗎?”
還有那麽烏泱泱一堆欒家的下人,又該怎麽辦。
宋珀卻微微一笑:“不必如此。親家之間,有些摩擦,難道不是很正常嗎。”
樓管家:“?”
這又是什麽意思,他怎麽有點聽不明白宋珀這話。
隻見宋珀笑容燦爛,滿臉興致勃勃,眼裏透著股能玩弄別人的高興勁,說道:
“就把打頭的這人腿打斷,嘴裏灌點髒東西,連帶著那些老弱奴仆,一並打包送回欒家吧。
順便給欒家傳個口信。我欣賞他們早上找世子複仇的行為,但是不滿意他們現在對我們府使的手段。叫他們再接再厲,下次想個好點的主意再過來。”
說著,她又朝著顧雨瞥了一眼,哂然一笑。
這笑雖然好看,但在顧雨的眼裏,卻比匕首鋒芒還要刺眼。
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蹬起腿喊道:“大少(小)姐,開恩啊大少姐,開嗯唔——”
話還未說完,便有家丁上前,用髒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
宋學守內心七上八下,左右眼皮來回跳,總覺得哪裏可能要出事。
昨夜背上被杖打,今早受拳傷。
他的外表,已是狼狽不堪。
為了不讓人看出端倪,他隻能穿上最厚重的冬日官服,拿了王氏一堆粉,在馬車上給自己上妝遮掩傷口。
誰知因為衣服太厚重,他出了許多汗,又因為出了汗,臉上蓋的厚粉也就開始斑駁起來。
到最後臉上流著幾根白色好似漿糊的水條,比紙還白的臉色下,又透著青的紅的紫的怪顏色,整個人看起來比鬼還可怕,見到他的人就沒有不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