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是誰?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是誰!”

火光驟然亮起。

宋蕙的眼睛乍然受不了刺激,痛得流出淚水,別過頭去。

她已認出來的人是誰——

欒秉德。

她的夫君。

隻見欒秉德的臉,貼在地牢的生鏽鐵欄杆上,臉上的肉也被欄杆擠著,顯得表情更加猙獰:

“你倒是在這裏待的安寧,可知道我在外邊過的是什麽日子!?”

宋蕙咬著嘴唇,心撲通撲通地跳,還好這裏是地牢,欒秉德不能穿過鐵欄進來打她。

被關禁起來,也不是沒有好處不是?

宋蕙隻能在心裏苦笑,身上卻不由自主發起抖:

“求求你,五郎,這事真的不是我的錯!”

欒秉德嘴裏噴著熱氣,大吼大叫:

“你不是魏國公家的小姐嗎,怎麽犯了事,沒有人來贖你!你這個賤人,我當初就不應該鬼迷心竅娶你!你對我有一點助力嗎,賤人,賤人!”

吼聲震**!

就連旁邊牢房裏的人,也被動靜嚇到,發出衣服摩擦聲向後退。

宋蕙囁嚅著,怯怯道:

“五郎,對不起。”

欒秉德喘著粗氣,好似這麽發泄一通,人才舒服了些。

他稍稍向後退了一步,臉隱藏在陰影裏,隻是冷笑:

“你等著吧,你要是拖累到了我,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難道她現在沒有生不如死?

宋蕙閉上眼睛,隻覺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因為怕瞞報年齡的關係,她早早就被王氏和宋學守遠嫁出去。

她的夫君欒秉德卻並非良配,家裏祖上雖然出過前朝宰相,經過亂世,卻什麽都不是,現在隻是地方一個小小縣官。

剛開始,欒秉德對她態度還好,不說愛慕,但至少有尊重。

但是到了後來,得知她在魏國公府中地位不高,並且在京中生有醜聞,並不能給他提供助力之後,一切都變得不同起來。

動輒打罵,不順心就陰陽怪氣。

她在欒家過得沒一天舒心,戰戰兢兢,就像是在噩夢中一般。就連原本和藹可親的老太太,也變得凶相起來,隻會跟著欒秉德對她冷嘲熱諷。

熬著熬著,欒秉德意外得到升遷機會,舉家搬來了京城。

宋蕙本來還想,回到京城,她有了娘家助力,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誰知……

她閉著眼,淚水還是溢出眼眶流下,她的嘴唇感到鹹味。

欒秉德卻還在啞著聲音,威脅著說道:

“不要以為你們家厲害,有爵位,就有什麽了不起。惹到我,我照樣去鬧!”

宋蕙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五郎,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

說到一半,她又覺得一陣空虛,魏國公府真的是她的家嗎,她真的要替國公府說話嗎。

欒秉德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們給我等著……”

隨後轉身離去,隻剩下火光一個小點,消失在遠處。

宋蕙怔怔地看著火光消失。

最後聽到總門“咣當”一聲響,牢房就此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

日夜交替之時。

天空還是一片灰暗,幾顆孤星綴在天邊,沒有半點光芒。

王氏歪躺在榻上,頭暈眼眩,渾身難受。

她醒是醒了,但是身體還是很不舒服,現在說話的聲音,比蚊子還輕。

張媽媽在旁用手捂了捂燈火,不讓火滅,又放低聲音說道:”夫人。“

王氏搖了搖頭,意思是不了,她還要等。

張媽媽於是搖搖頭,無聲地歎了口氣,朝旁邊走去。

等了一會,隻聽外邊守門的粗使婆子“啊”地叫了一聲,卻又迅速閉嘴,打開院門。

張媽媽探頭朝外看去,隻見一個人影鬼鬼祟祟,佝僂著腰,走向屋子。

是宋學守。

燈光照去,隻見一張鼻青眼腫,滿麵傷痕的恐怖麵孔!

宋學守鐵青著臉,走路一瘸一拐,好似外麵的乞丐似的,渾身都是血味汗味。

這狼狽模樣,是被魏國公教訓的嗎?

張媽媽嘴巴張大,簡直都快認不出來他了。

隻見宋學守瞪了張媽媽一眼,背後似是吃到了板子,隻能一點點挪著走,總算跑到王氏身邊,直接冷笑著道:

“你倒是舒服,還知道躺著。”

王氏怎麽也想不到,宋學守回來之後,竟是直接找她的茬。

心裏不由又是委屈,又是憤恨。

偏偏人還沒力氣,隻能小聲說道:

“老爺,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我是真的不舒服。”

宋學守冰冷冷地道:“嗯。你不舒服,我在祠堂裏跪了一晚上,一把年紀還被家規處置,吃了那麽多板子,我不難受。”

這是把她當出氣桶?

王氏無語生氣,張媽媽則趕緊走來,將王氏扶起,把軟榻讓給宋學守。

宋學守呼出一口氣,躺了下來,身體肌肉又被牽連疼痛,齜牙咧嘴,怪叫了一聲。

他想起剛才魏國公指揮手下的人,過來按著他打罵的樣子,就覺得心有餘悸。

被教育不要緊……

主要是這臉。

宋學守想著想著,心情便更不好了,他明天還得上朝,還得去東宮找太子議事,頂著這張臉,該怎麽麵對其他人。

總不能告假吧!

他怒氣衝衝地瞪了王氏一眼,凶惡地道:“你是怎麽辦事的?!”

我是怎麽辦事的?

你什麽都沒告訴我,我辦個什麽事。

王氏轉過頭,壓根就不想看宋學守現在的醜臉。

宋學守卻根本不放過,還在罵罵咧咧:

“你這婦人,真是沒見識沒本事,當時為什麽不阻止那個逆女,瓶子就在眼前,你不會搶過來嗎,你會不會辦事?有沒有腦子!”

王氏咬著嘴唇,眼裏含著淚,隻覺得自己太可憐了。

張媽媽則是被說得一個頭兩個大,又想勸王氏,又想勸宋學守,不知道怎麽開口。

最後想了想,還是罵了兩聲外邊的粗使婆子,先讓自己解解氣。

這搞得死氣沉沉的樣子,還怎麽和宋珀鬥!

宋學守罵得爽了,也罵得沒有力氣了,直接歎了一聲氣,閉著眼睛開始養神。

偏偏外邊還傳來怪叫聲響,打擾到了他閉目養神。

“什麽人啊!”

他被打得痛,人便也暴躁,直接開罵起來,“你們這群下人是豬嗎,外邊的動靜那麽大,不會去管管?”

張媽媽撇著嘴說道:“老爺,你快要上朝了,我們要幫你準備東西。”

宋學守便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等到丫鬟們忙碌打來溫水,細細擦拭過宋學守身上傷口,再小心換了套新衣服,外邊天色已經快要亮了。

那怪聲響還是沒有停。

宋學守心裏煩躁,但是也沒有時間吃點東西墊肚子了,隻能匆匆走向外門,準備趕著時間去上朝。

正走著。

眼邊忽然看到一道黑影向他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