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珀向前走上一步,將繡書擋在身後,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你便是世子找來的高人?你能求雨?”

老人嘿嘿怪笑,嗓子裏就仿佛卡了一萬根魚骨似的,難聽至極:

“小小本事,不足掛齒。我瞧得見雨氣,便能讓雨氣下來。就像我現在看得見,貴府上空盤旋著的死氣,能將這些死氣,勾到你身上一樣。”

老人在怪笑。

他的眼睛泛著青光,似乎不是中原人。

聽說當今太子殿下,很信任關外的巫術,曾叫許多關外薩滿巫覡進入宮中,為陛下祈福,雖是受到許多大臣不滿彈劾,卻也不悔改。

京城中的蠻子便也越發多了起來,似乎都是聽到了太子好巫的風聲,而千裏迢迢從關外趕過來的。

眼下這個薩滿,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如此。

宋珀聞言挑了挑眉:“你也看得出來,府裏有不對?”

先前她就覺得,國公府裏陰暗的地方,實在是太多。

就像是聚陰之地一般,邪祟碰到對它們舒適的環境,便越積越多,國公府環境便也越來越差,變成惡性循環。

至於一開始的邪祟,是怎麽生成的,也因為現在陰邪積攢太多,而難以分辨。

“那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老者抿著嘴唇,盯著宋珀露出來的白皙手腕,眼裏突地露出一絲餓鬼似的貪婪神色。

“那些死氣,讓貴府上下事業不通,後宅不寧,人心惶惶,常哭常悲,還請大小姐為府上舍身,承擔這死氣!”

霎時間!

隨著薩滿話語蹦出,一道黑煙便從他的指尖漏出,虛虛飄向宋珀!

他似乎早從宋學守那邊,得知宋珀的本事,已做好準備,現下便直接出招,攻向宋珀!

宋珀卻臨危不亂,壓根沒將薩滿放在心上似的,隻是用兩隻手隨意夾著一張黃符,直接彈到了薩滿麵上!

“唰!”

就見符上的畫著的宮闕,倏然發出明亮的光線,就像是降臨在半空之中似的,將薩滿的腦袋,整個罩了進去!

禁錮!

宋珀原地不動,隻是冷冷注視著薩滿,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黑氣,便隨著禁錮符籙罩下,而縮回到薩滿身上!

薩滿立時大吼一聲,左搖右晃,似是受到黑氣反噬,渾身都在發抖。

手鬆開了兩個童子,自捂著眼睛,跌到地上打滾!

一張禁錮符,便將這薩滿給搞定。

宋珀譏諷似的笑了笑。

真是太好笑了。

涉及這種專業領域,難道她身為一個前修士,還能怕了這種神神叨叨的老頭不成?

直接教你修真界是怎麽做事的——先下手為強,直接動手!

“今天過來先和你打了個小招呼,希望前輩你不要感到驚訝。”宋珀還在笑。

“你是關外來的,應該不懂規矩吧…嗯,其實我也不太懂。不過,過幾日你若是要給府裏驅邪,還希望你能夠懂事一點,知道嗎?”

大家都是“江湖”裏的,那就直接威脅,實力為上,誰厲害聽誰的,沒有問題吧。

薩滿在地上痛苦地咆哮,黑氣反過來浸入到他的身上,衣服發出”茲拉拉“的怪響,就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既是來了中原,自然要按照我中原道教的規矩來辦事。“宋珀輕輕笑著說道。

說實話這薩滿實力也不是很夠,不然也不會被她一擊製住。

宋珀本來都打算,再次紮針強行提氣來對付這薩滿,誰知道事情這麽順利,她隻用了事先預備好的禁錮符,便將這薩滿解決了。

她懷疑,這薩滿所謂的祈雨,其實很有水分!

那兩個童子被鬆開手之後,立時倒抽一口涼氣,好似大夢初醒一般,迷茫地看著四周。

而後又看到在地上打滾的薩滿,嚇得當場就要哭出來。

還好在場還有宋珀和繡書。

“過來。”

宋珀衝著這兩個小孩招了招手,他們乍然見到宋珀如此好看的人,下意識就朝著她跑來,一人一邊,躲在她的背後。

這兩個小孩一男一女,應該是湊陰陽之說,給薩滿提供精氣的。

繡書趕緊牽住這兩個可憐孩子:“來,到姐姐這裏來。”

“那麽前輩,便再會了。”

宋珀衝著地上的薩滿微微一笑,轉過身,又將屋裏的簾子連帶鹿頭一起拉下,把裝點在堂屋裏的猩紅色紙條扯成一團,揉在一起。甩到了屋外。

繡書本來都帶著兩小孩出了屋,見到宋珀如此行動,不由一愣:

“小姐,還有什麽嗎?”

宋珀淡淡說道:

“這些東西不祥,燒了最好。”

而後,便是從袖子裏拿出火石,打出火花。

“哢”

瞬時間,火苗竄起,這堆東西,劈裏啪啦開始燃燒起來!

這些火焰歪七扭八,看著就邪氣,噴出一口黑氣,消散在半空之中,這才逐漸變得正常。

澄亮的焰光,倒映在宋珀的眼中。

她靜靜地看著這堆火,忽然又從袖袋之中,拿出一刀未用過的黃紙,疊了好幾個元寶。

“小姐,這是……”

繡書有些遲疑地問道。

“這前輩看著傻傻愣愣的,我覺得他實在不懂我們中原的規矩,想讓他長長見識。”

宋珀將元寶扔進火中,火焰更清明了些,在她身前盤舞。

”雖然粗糙,但就這樣吧。“

宋珀淡淡地說道。

“從此以後,這府裏,沒人能夠阻攔我做事。”

而後看著東西燃盡,火焰消散,這才離去。

這次讓薩滿吃了一次虧,他還不至於就此夾著尾巴逃離國公府。

但也好歹算是出了一口,宋學守回來之後,她便悶著的氣。

那個小廝還等在門口,火勢不大,隻冒了一些煙,是以他什麽都沒發現,見到宋珀這麽快出來,還有些驚訝。

宋珀對著他笑:

“希望世子欣賞我送的禮。”

…………

從薩滿手裏救來的兩個小孩甫來到修德園,便倒頭呼呼大睡,任別人搖動,也不醒來。

宋珀推斷,那薩滿應是借了這對童男童女的精純陰陽之氣,才得以以垂垂老矣的身軀,施展出各種邪門神通。

幸好她解救及時,兩個小孩根基未損,不會影響到之後身體。

宋珀一邊整理工具,一邊在腦裏複盤了一遍剛才的事。

這也算是她的習慣,和人對打之後,總是要細細想一遍自己當時的出招,以便之後更加改善。

正想著,繡書忽然撩起簾子,急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小姐,夫、王氏回來了!”

“這麽快?”

宋珀眼裏流光閃爍,說道。

沒想到宋學守效率還挺快的,今早才回來,傍晚就將王氏撈了回來。

想必他在回來的路上,就在尋思怎麽辦了。

也是,到底是魏國公世子的夫人,國公府現在雖然不受人待見,但明麵上的地位,還是有的。

宋學守又肯花錢,又肯找關係,更有個背鍋的人在,能撈王氏出來,也算是正常。

雖然他們付出的,必定也很多。

也不知道王氏現在是什麽模樣。

繡書又焦急地說道:“說是今晚要擺飯,給世子接風洗塵,大家一起團圓。小姐,我看王氏回到家,又有世子撐腰,必會加倍刁難我們!”

宋珀笑道:“別怕。我正愁見不到王氏呢。”

繡書:“?”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淡淡的烏雲掛在天邊,遠處是鮮紅如血的落日。

宴席已經擺好。

宋珀一直陪著謝氏,跟隨她一起入場。

女眷那桌,王氏已經坐好位置,穿著一身華麗的衣裙,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卻難以掩蓋她滿身的疲態。

她漏在衣袖外的手上,傷口尚未愈合。

宋珀進來時,她正在坐在椅子上歎氣。

她還在想宋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