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投懷送抱,王爺竟能坐懷不亂。”
女子輕巧的聲音自一側傳來,隻見鵝黃繡白玉蘭的襦裙晃過落在男子對麵。
她發髻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在斜陽的輝映下反射著刺眼的光,愈發映襯出雲絲烏碧亮澤。
陸淮琛斜靠軟椅而坐,指腹撫摩著右手食指上的墨玉指環,看向來人的眸光微微閃爍不定。
他曲肘搭在椅背,身子往後慵懶的靠去,惑人的聲線攜著幾縷懶散,“薛小姐,你請本王出來,隻是為了說這句無關痛癢的廢話?”
薛妙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是那一顆心仍然因害怕而劇烈的跳動著。
她看著陸淮琛那張堪稱如神祗雕鑄的無暇容顏,深知他這外表下隱藏的是一顆狠辣無比的心。
落在身側的手微微蜷縮,薛妙咽了咽口水,強作鎮定的開口。
“聽說王爺在京華詩宴最後一夜出現了……想必您已經看到我給您送的東西。”
陸淮琛淡淡道,“上麵寫著不過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話罷了,世上的巧合數不勝數,本王憑什麽要信你?”
薛妙咬咬牙,知道陸淮琛仍對她存有疑慮,在逼她作投名狀。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那幫人是誰雇的,不知這個消息,足不足以讓王爺感興趣。”
陸淮琛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桌麵上一下下敲著。
每一聲都讓薛妙提心吊膽。
在薛妙一顆心被吊到嗓子眼的時候,陸淮琛總算慢悠悠的開了口,“誰。”
薛妙定定的看著他,“東臨國的人。”
她順勢坐在位置上,一抬頭,就對上陸淮琛毫無情緒的眼神。
涼薄的,冷冽的,像冰川,越是沉寂那股沉斂壓迫愈發沉甸甸的壓在她心頭上。
薛妙心頭一跳,有種被壓得喘不上氣的感覺,暗暗心驚。
陸淮琛嗤笑,“薛小姐,你是在跟本王開玩笑?”
“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就像糊弄我?”
他微微傾身,那雙眸閃著陰沉沉的厲色。
“膽敢戲耍本王,薛妙,你想死嗎?”
周圍的空氣好似稀釋到零點,薛妙呼吸驟然一窒,掩在袖中的雙手止不住的發抖著,臉色在刹那露出驚恐懼怕之色。
這種瀕臨死亡的驚懼感……她熟悉的不能夠再熟了!
惡魔……這個人才是真正的惡魔!
不行!她現在不能死!
紀令月,紀家,在她尚未扳倒這些龐然大物之前,絕對不能死!
在上京之亂見陸淮琛沒有如上一世那般被刺殺倒下,薛妙意外之餘,生出了想攀附攝政王府這顆大樹的心。
她覺得,這或許是上天對她的指引,為她複仇之路指明一個方向。
所以,她不能慫,她必須要讓陸淮琛看到自己的利用價值。
薛妙貝齒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氣。
她強迫著自己與陸淮琛對視,雙臂卻忍不住的抖動。
她出聲,“是東臨國二皇子,方青元。”
陸淮琛垂眸,狹長的眼睫遮住眸底湧起的神色。
薛妙道,“王爺若是不信,大可去查。隻希望您查到真相後,能仔細考慮與我的合作。”
半晌,陸淮琛問,“你要什麽。”
成了!
薛妙眼眸一亮,她幾欲壓抑住內心湧起的興奮之色,佯作鎮定道。
“我希望攝政王能作為我的後盾。”
“作為交易,我會告訴王爺你所知道的任何事情。”
薛妙說完後,揚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咳咳……”
屋內,一陣輕咳聲突兀的響起,綠翹連忙放下手中趕到刺繡,趕緊斟一杯水遞給紀令月。
她擔憂的出聲,“小姐,奴婢還是去請大夫來看看吧,您都咳了幾天了……”
紀令月揮揮手,喝了一口水後無所謂道,“你就是太操心了,咳嗽這種小問題不是什麽大事兒,若總是靠喝藥來解決毛病,那要身體的體抗力做什麽?”
綠翹茫然:“抗什麽?小姐您要跟誰打架嗎?”
“……唉對牛彈琴啊。”紀令月抬手撐著下巴,長長歎了口氣。
阿奇轉過身來,他笑著對綠翹道,“小姐的意思可能是與武學裏的防禦力是一個道理。”
他笑著,嘴角陷下淺淺又好看的梨渦。
阿奇自從被帶回來,就被紀令月想著法子給他補身子,養了好一段時日才讓他看起來不那麽瘦削,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紀令月打了個響指,“沒錯,病氣就像敵人,若一點小毛病就要靠外力,不等大病來襲,你早就弱不禁風的倒下了。”
“呸呸呸,小姐這種不吉利的話可不能亂說。”
綠翹突然板著小臉嚴肅的糾正她。
說著,她又道,“小姐說的雖有那麽幾分道理,但奴婢也知道小病若久不愈,遲早會拖成大病。您明日若是再咳嗽,奴婢可真的要請大夫了。”
紀令月剛想說什麽,就看到綠翹嚴肅的神情,落到嘴邊的話不由變成了妥協。
“月兒姐姐!”
紀懷嶼的聲音大老遠從院子就開始響起,不一會兒就看到球一樣的小胖墩蹭蹭跑了進來,一把撲到紀令月懷中。
他仰起頭,葡萄般黑溜溜的大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月兒姐姐,我聽別人說,今晚護城河上有花船可以遊玩!”
“上麵有許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他說著,不自覺咽了口口水,隨即歡快的道,“月兒姐姐,咱們一起去好不好。”
“花船?”紀令月愣了愣,這是什麽東西?
阿奇見她疑惑,便出聲解釋道,“小姐有所不知,今夜的京城十分熱鬧。”
“似乎是為了彌補上一次祭天大禮帶來的遺憾,朝廷下令把這幾天城裏的氛圍置辦得熱鬧一些。”
紀令月沉吟,確實,自從上一次尤國餘孽肆無忌憚的在京都大殺特殺後,已經有不少民心在動搖了。
近來唯有京華詩宴能衝淡圍繞在人們心中的那點恐懼。
但紀令月卻是聽說,已經有許多人暗中對當下的朝廷表示不滿。
她歎了一口氣,想起小皇帝那張稚嫩的臉蛋,歎了一口氣。
那些人哪兒是反朝堂,他們反的明明是小皇帝身後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