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令月一到,紀老夫人幾乎把旁人都給忘了,就連平日總板著臉的胡嬤嬤也忍不住揚起一抹笑。

薛妙倒也能插、進幾句話,可這時候一出聲,氣氛就莫名冷了場。

紀令月正和老夫人談及京中趣事,“聽聞南洋那裏挖出了個大蚌,裏頭藏著顆拳頭大的珍珠,也不知是真是假。”

紀老夫人笑了笑,“傳言都有幾分誇張的意味,你若是好奇,介時老身送封信給太後娘娘,讓你得以進宮一飽眼福。”

薛妙這時就插、進嘴,她瞥了紀令月一眼後輕笑一聲,“三表妹可真是童心未泯,這種三歲稚兒都能聽出的假話,你居然也能當真?”

“你如今也是名郡主,言行舉止都代表著紀府的顏麵,如此幼稚的話出了門可莫要說了。”

此話一出,整個場麵都詭異的安靜下來。

氣氛尷尬到爆炸。

連句接話的人都沒有,薛妙整張臉尷尬到通紅,半晌隻能她訕笑著收了話題,腦門卻氣得直冒火。

紀令月清了清嗓子,轉移了話題後不經意提到宮裏那兩位,“也不知陛下與襄陽公主如何了,一個月不見我怪想他們的。”

紀老夫人先是一愣,隨即笑了笑,“你若是有空,便進宮看看吧。”

這話聽得薛妙心裏的酸泡兒咕嚕嚕的冒。

旁人望眼欲穿才能得到一次進宮的機會,怎麽落在紀令月身上就如家常便飯似的,想進去就進去?

薛妙嫉妒的想著,紀令月憑什麽?

她忍不住開口,“三表姐當真是好運氣,表妹我對皇宮也向往已久,隻可惜沒有這種機會。”

嘖,這酸氣。

紀令月都感同身受的牙根一酸了。

紀老夫人皺眉,“好端端的想進宮做什麽,你莫不是也學那些人一樣,想進宮博個所謂的前程?”

薛妙也不知自己那一句話觸著老夫人的點,她下意識繃緊了身子,“姑祖母,我沒有……”

紀令月連忙出來打個圓場,“哎呀祖母,薛表姐隻是沒見過皇宮才有此一言,孫女以前沒進過宮時,也期待過呢。”

此話一出,紀老夫人的臉色的驟然緩和,“原來如此,是老身多想了。”

紀老夫人想通了,薛妙卻愈發氣悶了。

她暗暗瞪了紀令月一眼,氣的牙齒咯咯低響。

紀令月見自己吸引薛妙仇恨的目的性達到了,時不時的與坐在底下默默無聞的柳氏交換眼神。

她這舉動太過明目張膽,頓時引來了旁人的注意。

紀老夫人奇道,“月兒,你怎麽了?”

紀令月這才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祖母,我出來太長時間了,再不回去姐姐與葉姨該說我了。”

紀老夫人頓時了然,她笑嗬嗬道,“回去吧,身子重要,把身子養好了日後多來鬆鶴堂陪陪我這個老婆子。”

紀令月笑盈盈說了聲是,扭頭朝著柳氏一個眼神,柳氏也跟著走了。

這個小插曲本無人在意,卻被上方的薛妙看得一清二楚。

薛妙眼眸微眯,看著二人之間奇怪的氛圍,心底的第六感又開始作祟了。

直覺告訴她,這兩人有問題。

通向花園的甬道上,綠翹提著燈籠照亮前方的路,紀令月與柳氏並肩走著。

柳氏忍不住開口,“聽聞老夫人對十分喜愛,今日一見果真如此,饒是妾身都插不上幾句話呢。”

紀令月在黑暗中笑了一聲,她暗暗一瞥,內心腹誹。

什麽說不上幾句話,你是壓根沒說話機會吧?

柳氏不知她心底在想什麽,她說完後蹙了蹙眉,想起紀令月今晚的神神叨叨,隻感到一頭霧水。

她道,“月兒,你在鬆鶴堂究竟要對我說什麽?”

紀令月時不時朝她投來的目光意味深長,每當柳氏要開口詢問時,她又突然扭過頭同老夫人聊了起來。

憋了一個晚上,柳氏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

紀令月停下了腳步,看著柳氏,卻是歎了一口氣。

“柳姨娘,我方才給你了那麽多次暗示,你為何遲遲不肯出聲?”

柳氏蒙了,“你暗示我什麽了?”

紀令月抬手扶額,神色隱隱泄露出幾分焦躁,語氣也開始不耐了起來,倒真如柳氏從前對她的印象。

“你以為我今晚特地把你帶到鬆鶴堂來是為了什麽?想讓你在老夫人麵前吹吹口風,借老夫人的勢給小葉氏施加威壓,這樣我們就能光明正大的看她到底有沒有吞了我娘為我攢的嫁妝。”

柳氏漸漸張大了嘴,麵露驚愕。

隨即當她意識到紀令月的意思後,急忙忙的開口,“月兒,你誤會姨娘的意思了。此時咱們要暗著來,誰知道老夫人身旁會不會有小葉氏的眼線。”

“若此時被人捅了出去,豈不是給了她銷毀證據的時間與機會?”

再說了,要是這件事捅了出去,沒等她偷摸摸撈好處,就先被紀老夫人察覺了。

這個老不死就跟山中精怪一樣,但凡有點小心思就會被她一雙眼看透。

紀令月將氣的冒火這個神態發揮的淋漓盡致,她橫眉冷對,“祖母掌管紀家這麽多年,身旁怎會輕易被人安插了棋子?再者今夜隻有胡嬤嬤在並無旁人,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柳氏心內一咯噔,有一瞬間她險些以為自己的意圖被發現了。

柳氏悄悄打量她的神情,見紀令月眉宇間隻是充斥著煩躁與不滿,暗暗鬆了口氣。

她連忙哄著紀令月,“月兒你別急,總之通過老夫人這條路並不保險,還是想方設法從小葉氏身上偷出鑰匙便好。”

紀令月鄙夷地看了柳氏一眼,不屑道,“這種偷雞摸狗之事本小姐不屑幹。”

柳氏道,“月兒,那本就應當是你的東西不叫偷。”

“你若實在良心不安,不如先將鑰匙交給我,我找人複刻一把,到時再偷偷還回去,如何?”

紀令月猶豫了許久,被柳氏勸服了好久,總算答應了下來。

昏暗的夜色唯有一盞燈籠稀弱的光,清爽的夏風吹過,拂起她落在發鬢前的青絲。

她那雙清亮的眸卻透過柳氏,穿過夜色落在一株楊柳旁。

紀令月嘴角如櫻的唇微微勾起,“既然柳姨娘都這麽說了,我後日便試試看吧。”

“後日子時,我在庫房前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