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從前跟陸靖宇說的那些話,早就被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在其位謀其政,陸靖宇既然已經坐上了一國之君的位置,就得忘記自己是個孩子的事實,像個大人一樣管理整個國家。陸淮琛也好,攝政王也罷,還是滿朝的文武大臣,不過是輔佐他而已,終究不能代替。
若真有那一天,隻怕大俞國也要改朝換代了。
“攝政王,稍等片刻,老奴這就去通傳。”趙公公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走了進去。
很快陸靖宇叫嚷的聲音戛然而止,陸陸續續的走出幾個太監,看到陸淮琛不約而同的行了禮,這才退下。
陸淮琛臉色一直很陰鬱,十分不爽。
“皇叔,進來吧!”
陸淮琛沉著臉走了進去,大殿裏幹幹淨淨,十分寬敞,而那些鬥蛐蛐用的工具,也早已被收了起來,仿佛陸淮琛方才聽到的動靜,都隻是幻聽而已。
“皇叔,你可終於來了!”陸靖宇讓人搬了把椅子過來,讓陸淮琛坐下。
“皇上,方才在做什麽?”陸淮琛冷著臉發問。
陸靖宇一愣,隨即嘿嘿一笑,“沒幹什麽呀!嗯……朕一直在處理公務,忙的不行,朕特地叫皇叔過來一同消遣消遣!”
“是嗎?”陸淮琛一挑眉頭,“小王剛才在門外聽到了鬥蛐蛐的聲音,不知是哪個太監如此大膽?敢在皇上的禦書房裏鬥蛐蛐?”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兒?”陸靖宇眼睛一瞪,“豈有此理!居然有這麽大膽的太監,敢在朕的禦書房裏做出這樣的事兒!皇叔你放心,朕一定會嚴懲此事,絕不姑息!”
陸淮琛眼眸微微一眯,一股危險的氣息湧了出來,緊緊鎖著陸靖宇,他那挺得筆直的腰杆,立馬就蔫了下去。
“皇叔,對不起,我錯了!”陸靖宇很不安地看著他,“我發誓,以後我再也不會做這樣的事兒了!”
“一句對不起就沒了嗎?”陸淮琛並未輕易放過他,“皇上,你從前答應過本王什麽?”
“一定好好親政,絕不偷懶,更不懈怠,摒棄孩子心性,做一個好國君。”陸淮琛像背書似的,搖頭晃腦的把這些話說出來。
他仿佛也發覺到自己的態度不太真誠,猛地站起身來,“皇叔,這次我真的知道錯了,方才有點心煩,所以才叫鬥蛐蛐來的!”
“本王說的不是這個!”對麵的陸靖宇笑得一臉燦爛,陸淮琛臉上卻沒有任何放鬆的跡象,反倒帶著幾分失望。
類似的話,他已經跟陸靖宇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可他從來都不往心裏記,永遠不知道,所謂的一國之君,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對他來說又有著怎樣的意義。
“你對不起的不是本王,是大俞國的百姓。”陸淮琛站起身,背影清冷,拒人於千裏之外一般,陸靖宇也不得靠近。
“皇上,你若以後還這般,那您的政務本王將不再代勞,滿朝文武百官,恐怕也不會真心臣服於你,至於外敵,若知道大俞國的皇帝如此不務正業,隻怕也要揮兵北伐了!”
“皇叔,我真的知道錯了!”陸靖宇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滿是認真。
他正要發誓,陸淮琛抬手製止,“皇上火急火燎的將本王叫過來,莫不是想讓本王看皇上和太監們鬥蛐蛐兒?”
“當然不是。”陸靖宇把他拉了過來坐好,“皇叔,你可曾聽說康王爺回京了?”
陸淮琛點點頭,這件事他當然知道,不過這是陸靖宇親自下的聖旨啊!怎麽這會兒反倒糾結起來了?
陸靖宇也不隱瞞,輕聲道:“在皇叔來之前,康王爺到禦書房來問安,被朕拒絕了。”
“為什麽?”陸淮琛眉毛一皺,“康王爺一直在江南一帶,那麽久沒回來,向皇上問安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兒,皇上為何不見?”
“我就是不想見他。”陸靖宇偏過頭去。
說到底他還是心虛,自從登上皇位之後,陸靖宇壓根就沒上過朝,反正他隻是個孩子,文武百官也不會真的計較,隻是朝政上的事兒都是陸淮琛幫他處理,外人也看不出破綻。
皇帝年幼,有臣子輔佐也是正常之事,自然沒人說什麽,但康王剛剛從江南回來,這件事陸淮琛不想被他知道。
他哥哥曾經造反的事,給陸靖宇留下了很大的陰影,就算現在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寧太嬪也安分守己,但一看到康王爺,陸靖宇還是會想到從前發生的事,這是一種本能的逃避,根本不受控製。
陸淮琛終於聽懂了他的意思,皇帝應以仁孝治天下,這話陸淮琛曾經跟陸靖宇說過。
寧太嬪整天思念兒子,日漸消瘦,陸靖宇於心不忍,所以才把康王爺調了回來,但人雖然回來了,到底還是要管束的。
更何況,康王爺手中還握有兵權,在江南一代盡得民心,萬一他真的有心造反,主少國疑不說,陸靖宇又沒有軍事能力和才幹,朝政上更是一塌糊塗,隻怕,康王也很容易就得逞。
“所以,朕今日把皇叔叫來,是想讓皇叔盯著康王爺的動靜。”陸靖宇認真的看著陸淮琛。
他之前的確對陸淮琛起過疑心,認為他整日幫自己代理朝政,會不會有一天取代了他的位置,但是現在內憂外患一起來了,相比之下,還是康王爺的事更棘手一些。
對這個皇叔,陸靖宇一點印象都沒有,自然不想跟他打交道,但陸淮琛就不一樣了。
他和康王爺雖說不是一母同胞,但從小也有幾分交情,隻是後來康王也去了江南才斷了聯係,所以就算陸淮琛和康王爺有所往來,也不會惹外人疑心,康王爺當然也不會疑心。
“皇上,放心。”陸淮琛站起身一抱拳,“這件事小王一定會做好,隻是……”
他猶豫了一下,朝屏風後看了一眼,還不等陸靖宇反應過來,立馬走過去,從屏風後把那些鬥蛐蛐的工具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