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舟在水麵上劃出道道漣漪,向湖中小島行駛而去。人聲漸遠,初始在臨岸處的明亮花燈也隻在舟邊剩餘寥寥幾盞。
紀令月差點就打起瞌睡時,木舟緩緩靠岸。
她睜開眼,看見黑黢黢的湖中島,心上不安。
船夫先行下了船,向她微微躬身,恭敬道:“小姐,請。”
紀令月吞了吞口水,她現在已經開始懷疑這船夫到底是不是陸淮琛的人,竟然把她帶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島上。
但船夫已說“請”,她又沒那個力氣劃動木舟,更不敢下水遊泳,思來想去後,她還是決定下船。
鞋底沾水,激起淡淡波紋。她剛一站穩,麵前便亮起一盞接一盞的明燈,一眼望去即是千萬燈海。。
她的眸中隨之亮起光芒。
“咻——砰!”
火光倏然衝霄,引起河邊不少人的注視。
天穹炸開煙火,火星子又極速墜下,如同顆顆星辰直隕而下,不知何時,島上豔麗名花朵朵盛開,爭奇鬥豔,就要一比高下。
陸淮琛自暗處緩緩走來,平日的冷肅麵容顯出柔情笑意,一身青衣俊逸非凡。
他堅定地走過花海,衣擺略過明麗牡丹,行至紀令月麵前方才停下,輕聲說道:“我不知你喜不喜歡,便擅作主張弄了這麽一出。”
紀令月麵頰微紅,支吾了半天後,卻是問:“城中的花鋪都沒了花賣,就連青樓的花也沒了,就是你做的?”
陸淮琛微抬下頜,應道:“是。”
“我為了買花,可是跑遍了整座城,沒想到都在你手上!”紀令月假作嗔怪,“你怎麽不和我說一聲?”
“想給你一個驚喜,反正這些花最後也是到你手上的。”
“噢……”紀令月點點頭,想了想後便覺得不虧了。
陸淮琛拿出一個樸素步搖,步搖的樣式很老了,但保存得很好,就像新的那樣。
他撫了撫步搖上的珠子,帶了些小心翼翼,而後將它插、進紀令月的發髻中。
“很好看。”陸淮琛看著她說,“這是我娘年輕時最常戴的步搖,她後來給了我,說,日後我若是決心跟一人廝守至死,便將這步搖給那個人。”
紀令月愣了愣。
“我決定了,且想了很久。”燈海映在他眸中微微發亮,“我想娶你,十裏紅妝八台大轎,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說你是我陸淮琛的唯一愛人,也是王府裏唯一的正妻。日後我死,未亡人上便是你的名字。”
“那我比你先死呢?”紀令月問道。
“你不會在我活著的時候死去,在那之前,我會先自裁刀下。”
紀令月狠狠地拍了他胸口一巴掌,眼中水霧升起,“亂說話!”
“所以你願意嗎?”陸淮琛笑問。
紀令月穩了穩聲線,盡量不讓他聽出哽咽:“那你以後有了新歡,寵妾滅妻該如何?”
陸淮琛舉起手,“我陸淮琛對天發誓,若我、日後納妾,便身死肢碎,五髒六腑皆焚。”
紀令月又拍了他一巴掌。
古人信服宗教,敢真正發誓的人其實少之又少。
何況陸淮琛一口一句死的,聽起來就不吉利!
“你答應嗎?”陸淮琛放下手,又問。
“你都把簪子戴我頭上了,還問我答不答應!”
陸淮琛眼中笑意愈深,攬過她綿長一吻。
兩人分開時,眼角浮起薄紅,微微喘氣。
陸淮琛抵著她的額頭,虔誠而珍重地說:“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紀令月笑起來,接下去:“共赴白頭,長相廝守。”
……
已至子時,達旦通宵,長街上還是有不少人來往,小販的生意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紀令月看著陸淮琛,問道:“紅袖和綠翹不見了,這件事是不是也跟你有關。”
陸淮琛闔著雙眼,不答。
紀令月便趴在他一旁,撩起他的一撮發絲輕輕一吹,撓得他有些癢。
他睜開眼,就看見滿臉狡黠的紀令月,心中一動,把她拉下,一同躺在花中,鼻尖縈繞芬芳淡香。
紀令月見此,便知道了兩人離開跟他有關,安心下來,就不再問,而是托著腮,看著遠處的熱鬧,然後戳了戳陸淮琛的臉,說道:“我想去玩。”
陸淮琛聞言,便帶她重新上了木舟,船夫一直在暗處候著,兩人上舟後,他便劃動木舟,向河岸邊去。
她轉過頭,看著身後遠去的燈海和花叢,喃喃道:“這些花和這些燈怎麽辦?扔在這有些可惜……”
很快,兩人便到了岸上。
紀令月踏上岸就看見不少好吃、好玩的,拉著陸淮琛一個個試過去,最後吃到飽了,兩人便去猜燈謎。
有陸淮琛這麽一位飽讀詩書的人在,猜燈謎什麽的變得十分簡單,不多時,紀令月手中就拿到了一盞百鳥朝鳳的燈籠。
商家還看著他們倆說道:“你們真是郎才女貌,極為般配,祝早生貴子,哈哈……”
紀令月臉又一紅。要說她沒結婚吧,她剛剛還答應了陸淮琛的求婚。要說她結婚了,可是她還沒正式嫁進攝政王府。
倒是陸淮琛應的很快:“多謝。”
到了醜時末,紀令月打起哈欠。
“回府嗎?”陸淮琛問道。
紀令月點點頭,“回。”
這條街離紀府不遠,兩人都不太想就此分開,便並肩走回紀府。
紀令月想起商家說的話,便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提親啊?”
“我向皇上和太後請旨,聖旨下來,我立即就去提親。”
紀令月聽說那麽麻煩,嘟了嘟嘴,怕其中一個人不同意就麻煩了。
陸淮琛看出來她的心思,眼中流露幾分笑意,“皇上很喜歡你,太後也寵你,我還是攝政王,跟你也是門當戶對,他們會同意的。”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紀府大門前。
紀令月看著紀府大門,心中有些不舍,沒想到那麽快就到了。
“我看著你進去,過幾日我再來找你。”
她聞言,困意又上湧,便點點頭走向紀府,不過一步三回頭的,把兩個守門家仆都看的心急。
“晚安。”紀令月臨進紀府,又轉頭說。
“好,晚安。”陸淮琛說道。
她這才完全走進去,大門緩緩關上,陸淮琛的聲音又再度響起:“記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