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裴氏將西涼兩姐妹與紀令月之間在狩獵場的糾葛說得一清二楚。

直說到紀令月被西涼景擄去,紀衡的臉色已經差到極點。

他聲音沉如深海中潛伏的暗礁,藏匿著危險的暗色,一觸即發。

“即便月兒活著回來,那西涼景卻半點懲罰都沒受到,反而還揪著西涼丹之死不放。”

裴氏深吸一口氣,神情凝肅,“母親,大哥,你們怎麽看。”

紀老夫人怒不可遏,饒是方才教訓紀征都沒讓她如此憤怒。

“簡直是欺人太甚,那幫西涼蠻子莫不是當我紀家無人,如此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

裴氏道,“隻怕今夜一過,我們紀家就會被推至風口浪尖上。”

紀家人每個神色凝重,場麵一時陷入了沉靜之中。

紀老夫人歎了口氣,她緩緩抬眸,“老身今天早上收到宮中秘遞的消息,西涼國的皇帝將於七日後親自拜訪陛下。”

紀衡麵色沉重,負手而立。

紀令月蹙眉,這下事情又往複雜的方向走去了。

“但就算西涼國陛下親臨,不是我們紀家孩子做的,這罪名我們絕對不會認,也絕不可能認。”

紀老夫人手持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那沉悶的聲音仿佛落在每個人心頭上。

“月兒,你放心,有祖母在,那幫西涼蠻子絕不可能擅動你半分。”

裴氏一拍桌麵,那英眉挑起,“放心吧,有你二伯母和二伯父在,那幫人若是敢像狩獵時那麽做,老娘絕不會輕饒他們!”

紀令月心頭一熱。

弑公主的罪名極大,就算是虛無縹緲的,一般人聽了必然會嚇得六魂無主。

紀家人當真是真心實意的為她著想。

紀令月想,就算紀家家底深厚,也擋不住有心之人在背後使壞。

比如寧王陸淮安,亦或者溫家。

回到屋子中,紀令月支肘望著空氣發呆。

這時候,綠翹一臉怒氣衝衝的跑了進來,嘴裏還喃喃念叨著,“那個女人莫不是瘋了,這個關頭送什麽請帖?”

紀令月回神,就見綠翹手裏攥著一張邀帖朝她走了過來。

“怎麽了,怒氣這麽大?”紀令月接過她手中邀帖,眉毛訝異的微挑,“誰遞過來的邀帖,蘇妙人嗎?”

綠翹小臉氣得通紅,“這是表小姐派人送過來的。”

表小姐?紀令月還反應了一會兒,隨後訝異道,“薛妙?”

她將邀帖翻來,竟是薛妙似乎要舉辦一個小宴,邀請了不少身份不低的官家小姐赴宴。

紀令月覺得新奇,她晃了晃邀帖,看都不看一眼便放在桌上。

“平日裏不是老死不相往來嗎,這會兒倒記得起還有我這麽一號人來了。”紀令月嗤笑,把帖子推開。

興許是指尖的力道過大,那邀帖竟滑倒桌角,從裏頭忽而掉出一張白色紙條落在地上。

紀令月彎腰撿起,視線飛快掃過上麵的字時,瞳孔微縮。

綠翹看到她驟變的神情,心裏頭咯噔一聲,隻怕是什麽不好的東西,連忙問道。

“小姐,您怎麽了?”

“難道是表小姐說了什麽落井下石的話來?”

送入紀府的邀帖不會被特意打開檢查,薛妙或許知道這一點,才在裏頭夾了一張紙。

“不,她單獨邀我去茶樓見麵。”紀令月神色複雜。

綠翹立即激烈的搖頭反對,“那怎麽行!”

若是往常,綠翹頂多隻會嗤之以鼻並對薛妙這種看不清自己的做法吐槽一翻,順手把邀帖給扔了。

而如今不同,紀令月正站在風口浪尖上,若是行錯一步隻怕會萬劫不複。

旁人說不定,但薛妙此人絕對沒安好心。的

紀令月美眸微眯,指腹輕輕摩挲著紙麵,一陣割裂的短促刺痛感傳來,她手指竟是被紙頁劃開了一道小口子。

殷紅的血珠頓時沿著指腹滑落,將半張紙麵徹底染得通紅,紙上的不少字跡也被模糊抹去。

“小姐!”綠翹低呼一聲,她飛快掏出繡帕緊緊包住紀令月的手指,另一隻手飛快的把那張沾了血的紙捏成一團碰到了地上,像是碰到了什麽髒東西般。

她有些心疼,隨即狠狠瞪了那張紙,仿佛它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表小姐必然是不安好心,小姐您看,連張紙也要與您作對!”

綠翹氣鼓鼓對那張紙一指。

紀令月簡直哭笑不得。

她拍了拍綠翹的頭,意味深長道,“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麽走到哪兒都能找到朋友了。”

綠翹歪頭,疑惑不解。

紀令月輕笑一聲,“明日午時後,幫我安排一輛馬車。”

綠翹問,“小姐這是要去哪兒?”

紀令月持著剪子撥去燈芯,火光微微搖曳,屋子刹那間暗了下來。

輕柔得好似棉絮般的解衣聲傳來,紀令月打了個哈欠。

她道,“茶閣。”

“小姐,郡主會來赴宴嗎?”

茶樓上,錦春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薛妙淡淡道,“或許會,又或許不會。”

錦春看了看四周驀然壓低了聲音,“再過一段日子,郡主必然會成為風口浪尖上的人。小姐您這般做,若是讓有心人察覺了,隻怕……”

薛妙斜睨她一眼,抿了口茶後冷笑一聲,“看你這膽怯的模樣,怎麽,怕我把你拖下水了?”

錦春脖子瑟縮了一下,連忙應到不敢。

薛妙扭頭看向窗外,毫無表情的麵容上蹙然閃過一絲陰沉之色。

她冷笑,“你說的這些我當然知道。”

“隻是有些話,我不得不挑在這個時候挑明,”

錦春瞥了眼,見她滿臉寫著不懷好意,識相的沉默了下來。

綠翹掀開簾子,看了一眼,扭頭道,“小姐,到了。”

正閉目養神的紀令緩緩睜開眼,她伸了個懶腰,發髻上的步搖隨著動作微微一晃。

她起身下了馬車,便見茶樓的老板笑吟吟親自迎了出來。

“原以為是我眼花了,沒想真是郡主親自前來。”

紀令月看著他,點了點頭。“老板,許久不見了。”

她來茶樓的次數不多,卻意外結識了茶樓老板,也算是一段奇妙的緣分了。

“郡主今日來可是有約?”

老板笑嗬嗬的,連說話也是一副十分和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