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因為旁人隱晦的說自己殘忍而感到發自真心的愉悅。

連九龍都神情怪異的看了眼自家主子,想著他是不是出門一趟腦子摔著了,如此莫名其妙。

方青元笑著,他朝紀令月湊了一點,“這不是為了照顧你嗎,生怕你看了不舒服。”

“知道你還故意拉出來,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德你知道嗎。”紀令月假裝凶悍的瞪他一眼,腳步悄悄一動,避免自己再看到那空****的袖管。

她一個二十一世紀身心俱健人格尚全遵紀守法的大好有為上進女青年,實在看不了這麽血腥的東西。

這容易引發她對血腥過程好奇的聯想,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做好事當然要留名。”方青元聲音有藏不住的戲謔,“要不然怎麽能博得美人歡心。”

又來了。

紀令月假裝沒聽見,對於如何流利的熟視無睹這件事她自發認為自己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無人能比的境界。

果不其然,方青元淡淡的歎了口氣。

“你又在躲著我。”

紀令月笑吟吟的裝傻,“王爺這話就說錯了,從來就沒光明正大過,何來‘躲’一詞呢。”

方青元沉吟,“若我當初沒有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你是不是就不會如此疏遠我。”

紀令月沉默了下來。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如果呢。”她輕巧的回避了這個話題,笑了笑,“時候不早了,該啟程了。”

綠翹這時候上前,攙扶著紀令月上了馬車。

直到車簾落下,阻擋住那道炙熱的視線,紀令月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豈料他的聲音低低的,卻十分清晰的落入她耳中。

“我不會放棄的。”

紀令月一個沒坐穩,身形差點一栽,好在左右綠翹與阿瑤攙扶著才不至於發生難堪的一幕。

她捧著臉無聲哀嚎。

“他為什麽這麽執著啊?”

綠翹道,“興許是真的對小姐您上心了。”

“不一定,有的男人追求女人,享受的是那種追逐獵物的過程與捕捉成功後的成就感,一旦得到就會拋棄,這是他們的劣根性。”

阿瑤語氣淡淡的開口,她說的話卻仿佛帶著絲絲血腥氣,令人細思極恐。

綠翹唏噓,阿瑤自幼便見慣了世間冷暖。既然會說出這樣的話,看來她見過了很多不靠譜的感情。

綠翹擰眉,“那這世間的男子豈不是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紀令月撐開五指,視線透過指縫,忽而眉眼彎彎的看著她,“喲,我們家綠翹這是提前為自己未來的終身大事而感到擔憂了嗎?”

“奴婢突然覺得,自己一個人過挺好的。”綠翹肅著小臉,一本正經的說著。

自從認識了阿瑤,聽說她那些經曆與見聞後,她對男人產生了一些恐懼。

“與其承受著被當做棄物般的痛苦,倒不如一個人活著痛快。”

紀令月看著她,目光複雜。

可憐的娃,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你的三觀都受到了怎樣的重塑。

她歎氣般搖了搖頭,卻沒有阻止綠翹這樣想,反而道,“你說的也不錯,但這世間陰陽相對,有這種畜生不如男人活著,就有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存在。”

紀令月伸出兩根手指在綠翹眼前晃了晃,“所以不要抱著太悲觀的想法啦,再說了,你嫁人我肯定會好好替你把關的。”

綠翹感動的看著她,“小姐……”

紀令月頓時驕傲的一昂首,“怎麽樣,是不是覺得你家小姐我渾身上下閃著偉大的光芒?”

綠翹立馬點頭,很捧場的附和著。

阿瑤在一旁看著兩人頓時從感動一躍轉變成歡脫的氣氛,不由發自內心的一笑。

隻是在她察覺到自己不自覺流露出的真情實意後,置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僵。

阿瑤垂眸,又默默的把笑意收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紀令月的錯覺,她感覺接下來這段時日的步程比以往快了許多。

紀令月心裏頭隱隱懷揣著一股不安,坐在馬車上這段時日她想了許多,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例如這周遭的禁軍,當真是因為紀家備受皇恩蒙澤才有的特殊待遇嗎?

其次,邀請別國使臣一同參與大渝狩獵這件事也讓她頗為奇怪。

其間或許有展示大渝將士強悍武力的一麵,但紀令月總覺得事情並沒有表麵上看的這麽簡單。

無論她怎麽想,沒有對未來劇情的知曉,事到如今她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很快便到了慶山山脈腳下,馬車紛紛停在修建得恢弘大氣的行宮門前。

從行宮紛紛走出的宮女太監訓練有素的朝著每一輛馬車走去。

一名模樣清秀的宮女走到紀令月所在的馬車前,深深行了一禮,她開口,聲音溫婉柔和。

“奴婢見過郡主。”

隻見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慢慢掀開車簾,車內的女子走出時,饒是那訓練有素的宮女,在瞥見一眼後不由驚得暈了一暈。

那般傾城容光如明月自碧海盡頭冉冉升起,輝映得世間萬物也為之失色。

女子目光流轉,如星河爛漫般攝人心魄,她含笑,連聲音都像是清泉般沁人悅耳。

“這就是行宮嗎?”紀令月隻是一眼,便不由出聲感歎。

突兀橫出的重簷屋頂綴著黃綠相間的琉璃,周圍栽種的迎鬆如一彎綠水從宮門似青羅玉帶般蔓延,仿佛無盡的綠潮洶湧向後蔓延。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

饒是見過紫禁城,看到別開生麵的行宮紀令月仍然發出一聲感歎。

聽到紀令月有些感慨的聲音,那宮女很快收回驚豔的視線,淡淡笑道。

“還請郡主隨奴婢入宮。”

紀令月淡淡頷首,入宮之後,盡管她努力目不斜視,但途中的景致仍然吸引著她的視線。

直到入了寢宮,紀令月才知道自己原來想象的住處是有多麽的匱乏。

寢殿內內雲頂檀木為粱,白玉鋪地鑿地為蓮,明珠為幕簾。

紀令月心中對奢靡認知又拔高了數丈。

有錢人的生活,當真是花樣頻多,多姿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