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令月隻是想借個理由逃避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豈料紀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一副‘我早已看穿你’的模樣道。
“我們這樣看,你難道樂意嫁嗎?”
“……”紀令月沒有回話,她訕訕捂唇輕咳一聲,還真的確實不會。
“我知道你的性子,也不願你就這麽稀裏糊塗嫁了一個不曾謀麵的男子。”紀老夫人放柔了聲音朝她解釋著,“總歸要你親眼看看,若真有大家都滿意的不就皆大歡喜嗎?”
紀令月沉默,她詭異的想到菜市場,買賣雙方就這一塊肉討價還價,最終達成兩人都接受價格的場景。
事到如今,她權宜之計隻能暫時應下了,“知道了,祖母。”
紀老夫人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她這才對一旁突然被當做背景板的媒婆道,“你今兒個可帶來京中適齡男子的畫像?”
“帶了帶了。”媒婆連忙回道。
她半點都沒有被忽視的不滿,方才聽了紀老夫人與紀令月的對話,整個人都在雲裏霧裏之中,一顆心被狠狠的一震。
這是陡然觸及到自己一輩子都達不到階層由骨子傳到靈魂裏的震撼。
章程是誰?朝中二品官員。章之洞是誰?多少女子芳心都寄托在他身上,國子監每日都有女子在製造數不勝數的‘偶遇’,隻為了見他一麵,多說一句話。
這樣的條件多少人做夢求都求不來,放在紀老夫人口中居然被嫌棄推掉了……
媒婆肅然起敬,幾乎調動了全身精力應和著。
她連忙將東西一一拿了出來,準備之多便是兩張茶幾都放不下。
媒婆連忙道,“這些都是我按照老夫人您指使跳的人,家世身份品性適合之人都在這上麵了。”
“居然有如此之多?”
紀老夫人有些訝異,隨即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她點頭,“非常好。”
媒婆有些緊張的臉頓時放鬆了不少,她這會兒笑的倒真是真心實意。
紀令月見老夫人居然展開畫卷一一看著,兩眼一黑。
這怎麽有種皇帝選秀女感覺?
她渾身猛然一抖,偏偏紀老夫人還要時不時的問她一些意見。
她展開畫卷,指著畫中模樣生的端正的男子道,“此人是太史之子孟長姚,聽聞其才學斐然,與蘇澄清是至交好友。”
紀令月嘴角一抖,她苦澀的笑著,“祖母,你這麽對我說我也……”
“沒讓你現在就挑,隻是認識一下罷了。”紀老夫人十分熟練的把她要說的話悉數堵了回去。
紀令月有些憋悶,她嘀咕著,難怪有段日子見到紀令儀對去見紀老夫人抱著長籲短歎的無奈,每每她望向自己都帶著深深的疲憊。
原來就是這麽被摧殘折磨的啊。
於是一個時辰內,紀令月被逼著坐在堂中看畫像,時不時還得參與紀老夫人的點評,否則還會被批作不上心,看畫卷的時長無形之中多了一刻鍾的時間。
紀令月為了早日結束這種局麵,手指顫巍巍的捧起畫卷,用著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開始看了起來。
起先她還覺得有些尷尬,到最後她找著找著居然從中發現樂趣來,例如看到討厭的亦或者曾經故意使絆子衝自己惡言惡語的人,她毫不留情的挑刺。
“哎呀,我瞧此人眼小不聚光,印堂窄小,一看就是個沒福氣的模樣。這嘴型也生的奇怪,乍一看像扁豆,想來性格必然是錙銖必較,為人小肚雞腸。”
紀令月指著其中一個畫像,張口就將人貶的一文不值。
“老身看看。”紀老夫人拿了過去,眼神一掃,“卻是如此,不要了。”
媒婆有些懵,她聽到這兩人的話後以為自己錯拿了畫卷,於是連忙接過。
等她展開時,看到畫卷上雖無明顯帥氣,但模樣也算的上清秀養眼的男子後一愣。
她腦中一暈,按照紀令月的描述這應當是個形容猥瑣的男子才對,跟畫上的人半點都搭不上關係。
紀令月說的口幹舌燥,喝口茶潤潤喉後,看見媒婆懷疑人生的表情今後,‘好心好意’的指點著她。
“你看這,兩眼無神,鼻梁坍塌,這麵相乍一看就不像是有出息的。”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如同神教洗腦般,硬生生把媒婆的審美進行了一個改頭換麵的大改變。
媒婆也跟著看,那清秀的麵龐也漸漸不是個模樣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簡直是披了人皮的癩蛤蟆。
她突然有些慚愧,居然將這種人的畫像帶到沉魚落雁的郡主麵前,簡直是褻瀆。
紀令月得意的一笑,她將視線滑落到畫像旁,上麵的家世背景介紹上,眼眸微眯。
左章知府之子,章瀅瀅的兄長。
紀令月幽幽一笑,仿若不經意道,“聽說此人有名同胞妹妹,模樣跟他生的有幾分像。”
媒婆眉頭頓時一皺,她下意識開口,“生成這樣的姑娘,還要怎麽嫁出去喲。”
紀令月被媒婆的話笑得花枝亂顫。
她借著去出恭的名義一溜煙兒小跑的庭院中呼吸新鮮空氣。
紀令月伸了伸懶腰,感覺身上的關節都在哢哢作響後,她有些惆悵的感慨,“挑畫卷選男人,普天之下估計就我一個人是這麽做了。”
有生之年她居然體驗了一把選秀女的感覺,紀令月從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提前實現了廣大女子畢生心願。
也不知道那些男子知道自己畫像放在一堆女人當眾被指指點點後會有什麽樣的表情。
一定十分精彩。
紀令月突然有些遺憾不能見到這一幕了。
“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結束。”紀令月走到亭中呆呆的坐著。
綠翹手中捧著披風連忙趕上來,蓋在她身後。
“啪嗒。”就在這時,一枚石子從圍牆外掉落在後院的小池塘中,砸向結冰的湖麵響起清脆聲。
“嗯?”紀令月被聲音吸引住,左右環視不見什麽異動,便將視線移了開來。
——啪嗒,又是細微的響動。
紀令月抬頭看向庭院,靳七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窗前。
他視線盯著圍牆外的某個地方,似乎造成響動的人正藏匿在那方牆麵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