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征拱手,“啟稟陛下,臣有事要奏。”

容公公察覺這氣氛暗道不妙,連忙撣過拂塵,扭眉上前,“胡鬧,今日乃清河郡主的及笄禮,不是早朝。”

“此宴隻邀請了五品以上的官員觀禮,你擾了聖上興致已是無禮,識相些還不速速退下!”

容公公似乎知道紀家內部之間的的齷齪,連紀征陡然站了出來,心中一緊。

他在宮中**浸多年,看人的臉色便能知曉對方接下來打算做的是好事還是壞事。

紀征眸中帶著不懷好意的戾氣,神情陰鷙,論誰看都覺得不像是來好好觀禮的。

陸靖羽蹙眉,看這紀征來勢洶洶,顯然不懷好意。

紀征叩首,字字鏗鏘,“臣自知殿前失儀,事後願領責罰。”

“隻是今日無論如何,臣要狀告二十年前,貪汙朝廷下放救濟江南水患災民的千萬銀兩,將罪名誣陷給當時運糧官陳慶的紀老國公!”

紀征凶神惡煞般狠狠瞪了紀衡一眼,“紀老國公周遊列國,我便狀告靠著他蔭蔽仍留在京中的所有紀家人!”

大殿之中仿佛被名為寂靜的詭異氣氛所包圍,所有人起伏交錯的呼吸都落到清晰可聞的地步。

紀令月臉色微微一變,直到紀征開口,她才恍然想起有這麽一回事來。

二十年前江南水患,先帝命紀老國公主解決江南水患一事,紀征生父乃老國公麾下招攬的門客,因頗有才識被緊急任命為運糧官。

榮公公那時便是跟在當年太監總管身旁的小公公,對此事十分有印象,立即對著陸靖羽解釋了由來。

紀衡冷著臉起身,“紀征,這些年我紀府待你不薄,就算你非我紀家血脈,我們也從未對你有過片甲,予你皆是同等吃穿用度。”

“便是讓你讀書入仕也不曾差我們半分,我紀家男兒有的,你也有。”

“月兒好歹也喚了你數十年的四叔,你就是在她這樣的日子衝上來攪得一團糟嗎!”

在一旁垂著頭的杜氏聞言猛然抬頭,那瘦如枯槁的容顏頓時嚇得不少人低聲發出驚呼來。

杜氏卻恍然不覺,她那雙深陷眼窩的瞳孔瞪著紀衡,咬著牙一字字擠出來,“紀令月風風光光的站在這,你可曾想過我瀾兒何其無辜可憐!”

“紀令瀾可不是我紀家害死的,冤有頭債有主,你該找的是真凶討公道,而不是我們。”

紀老夫人在葉氏的攙扶下慢慢走了出來,她神情凝肅的看著杜氏,“你若對我有什麽意見,不管想說什麽老身洗耳恭聽。”

說著,她豁然抬高了聲音厲聲嗬斥,“而不是在這裏胡攪蠻纏,觸犯朝廷法度引人發笑。”

“我們引人發笑?”紀征扭過頭去,他好笑的冷哼一聲。

“恰好今日諸位官場同僚都到此地,想來二十多年前江南水患賑災銀兩被私吞的事情你們應當還有印象。”

眾人麵麵相覷,皆是沒有出聲。

紀征像魔怔了般獰笑著,他伸手對著紀衡豁然一指,厲聲道,“我爹就是因為你們紀家才蒙受冤屈,慘死這麽,多年無人為他證明什麽。”

“我身為他的兒子隱忍如此多年,不惜認賊作父就是為了今天能夠還已故之人一個清白,還他一個公道!”

他情緒激昂的說道。

“紀老國公不在,你們紀家就先代為償還他當年犯下的罪孽吧!”

好端端的及笄宴頓時被紀征這突如其來的現身與言辭攪得一亂麻。

章瀅瀅幸災樂禍,她扭頭對薛妙低聲道,“原以為是來看紀令月出風頭的,沒想到還能撞上這等好事,紀令月今日的臉麵算是丟盡了。”

薛妙含笑不語,顯然也同意她這番話。

“紀家表麵看著風光,私底下也有如此多的齷齪事,如今紀征一鬧起來,倒讓紀家麵子裏子都丟了個幹淨。”

她拿過杯盞輕輕抿了一口,蔻紅的唇勾起。

“辦得如此盛大又如何,倒教醜事傳的愈發的快,真是可笑。”

場中人神態各異,心思亦十分活絡,卻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靜待事情發展。

“還陳慶一個公道?四伯父,當年究竟是誰給你灌得迷魂湯,才讓你懷揣著錯誤認知誤會這麽多年。”

出乎眾人的意料,紀令月居然緩緩走了出來,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杜氏看向她,眼底有竭斯底裏的瘋狂。

紀征伸手攔住她,聞言一聲冷笑。

他正色道,“紀家是無人了嗎,居然還要一個小輩站出來說話。”

紀令月淡淡道,“四伯父不必使那些無用的激將法,我既然站出來,就不會帶著一無所知與你當朝對峙。”

她抬眸,眸光滲著幽幽的光,“還望四伯父當真做好了準備,這可是侄女的及笄禮,可別讓我等掃興了。”

紀征看著這樣的紀令月,一股寒意詭異從脊梁躥起,迅速攀著骨髓凍結至心髒處。

他心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恐慌,這瞬間竟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這一切做的如此隱秘,難道被紀家人看穿了,他們在這裏埋伏了一手?

不,不可能。這個念頭一冒氣,紀征便立馬否決了。

看紀衡與紀老夫人的模樣,分明不知他會出現。

難不成是紀令月這個小丫頭片子為了維持臉上的麵子才豁然站出來大言不慚的與自己對峙?

紀征眼眸微眯,不管怎樣,他做好了萬全準備,今日必然要讓紀家徹底身敗名裂。紀征突然轉身朝著陸靖羽拱手,“陛下,臣有當年的人證在,還請陛下允許臣傳喚他們入殿。”

陸靖羽眼神不善的看著他,麵色卻泰然。

他一揮袖,簡單應了一個字,“準。”

兩名男子被禁軍帶了上來,他們似乎是第一次踏入皇宮被這麽多人眼睜睜盯著,走在大殿上兩腿都在打顫。

一人看模樣是大腹便便的商人,一人則是生的魁梧些的農戶。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陸靖羽目光審視著二人。

那商人跪在地上,聲音有些發虛,“草民乃江南典當鋪的老板,當年陳大人曾在水患中救過草民之父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