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擔憂的看向紀令月,“你可有事?我那日聽見你被獄卒叫出去後便不見你回來了……”
“那個人把你帶到哪裏去了,你可有受傷?”
紀令月連忙止住了葉氏的話,她哭笑不得道,“無妨,我這幾日過的很好。”
生怕葉氏繼續問下去,她轉移了話題,“聽說爹被無罪釋放,他還好吧?”
葉氏點了點頭,“你爹在書房,他正打算尋你。”
“找我?”紀令月微微一愣。
書房是紀衡的辦公之地,他向來公與私分得極清,不喜府中人在他辦公時打擾。
等她敲響書房的門時,不知為何內心有幾分忐忑。
“爹,是我。”
“進來吧。”紀衡的聲音淡淡響起。
紀令月莫名產生了一種學生時代被老師叫去辦公室的恐慌,她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就見紀衡負手立在窗前,遠遠瞧上去竟有幾分凝肅。
親娘誒……紀令月咽了口唾沫,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卻莫名的有種心虛感。
“爹,你找我有什麽事?”紀令月小心翼翼的問道。
紀衡聽見動靜,轉過身來看著她,“坐。”
紀令月不語,應言落座。
“這幾日你受苦了。”紀衡出聲道。
紀令月連連搖頭,“沒有受苦,那些獄卒反而很照顧我們。”
“果然如此啊。”紀衡沉聲道。
“唉?”紀令月一愣,她抬頭看向紀衡,“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紀衡道,“我原以為自己會遭受到刑訊逼供,可接連幾天都隻是被例行問話。”
看向紀令月,“看來已經有人提前將一切打點好了。”
“是陛下嗎,還是姑姑的籌謀?”紀令月問道。
豈料紀衡搖了搖頭,“都不是。”
都不是?紀令月呼吸微微一窒,她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卻十分不可置信。
紀衡神情有些複雜的看著她,“是陸淮琛。”
仿佛石子落入一汪靜譚之中,驚起層層漣漪。
紀令月驀然站起身,瞳孔微微瞪大,“真的是他?可是他為何要……”
那個救她回來卻徹底不管的男人……看似淡漠的他,居然會做這些事情?
紀令月腦中一團亂麻,什麽都理不清了。
紀衡道,“那日朝堂辯論,攝政王雖未明確表態,但我能感受到他在暗暗幫著我。”
“那日亦有不少朝臣站出替我說話,與寧王一脈爭執得不可開交。”
紀衡說著微微一頓,“他在輔佐著陛下,未有異心,這一點我能看的出來。”
紀衡這是以第一次對紀令月說著朝政上的事。
“紀太後似乎與他有某些交情,二人並非關係惡劣,素日的不合也隻是表象。”
“但這應當不是他幫紀家的全部理由。”
他看著紀令月,似是在忍著什麽,又深深的歎了口氣。
他伸手搭在紀令月肩膀上輕輕一拍,突然說起了別的話來。
“月兒,爹自你娘逝世後便很少能關照到你,再加上爹識人不明讓姨娘趁機挑撥,以至於我們父女二人無端生了隔閡數年。”
他肅了肅神情,“你若有想要的,爹一定會滿足你,若是有人以手段強迫你……爹就算拚了一身命也會帶你安然無恙遠離京城。”
紀令月被紀衡這一通話給繞暈了,不是在說陸淮琛為何會幫紀家的事情嗎,怎麽好端端的說到這種嚴肅無比的話題上來了?
她有些錯愕,“爹,你到底想說什麽?”
有誰會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情?
紀衡深深看了她一眼,陡然沉聲道,“我懷疑陸淮琛做的這些事,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
“我擔心,他某一天會對你……下手。”他為了照顧紀令月女兒家的臉皮,用詞隱晦。
“因為我?”紀令月指著自己,她下意識搖頭,“不可能,他分明有心上人……”
所以他怎麽可能會為了她做這麽多事情?
紀令月不經意的一句話,讓紀衡倏然明白了什麽。
他抬眸,似是有些驚訝,“你喜歡上了他?”
紀令月閉上了嘴,臉頰那一抹驟然攀升的紅暈卻出賣了她內心所想。
她有些訕訕的看著紀衡,“爹……”
完了,心思被長輩看出來,場麵簡直尷尬至極。
說起來,她在紀衡心中會不會被打上‘早戀’的印象啊?
紀衡十分意外,他卻是漸漸擰眉,隻說了一句話,“陸淮琛不是最好的選擇。”
紀令月眨了眨眼,她以為紀衡會極力的反對,沒想到卻是驀然說出這麽一句話。
隻聽得他繼續道,“陸淮琛深居高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掌的是天下權勢。”
“不少人明年上服從陛下,實則是懼怕陸淮琛的手段。”
“就算不論大渝,其他國家也將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這幾年來想法設法的欲除掉他。”
“正因為如此,他麵對的明槍暗箭數不勝數,無論是從明處,亦或是暗處。”
紀衡細細說著這些他從未對親人說過的話。
紀令月還是第一次聽說過這些,她聽得仔細,也慢慢發現了他的意圖。
紀衡在知曉她的心思後,開始有意將這些事情灌輸給她。
興許為了讓她喜歡上高高在上的人時不是毫無準備,亦或者是讓她能夠知難而退。
“……總而言之,他並非我等眼中那副閑散模樣那麽簡單。”紀衡最後對他做了一個總結。
紀令月沉吟半晌,她終於出聲,“爹,我知道的。”
或許是紀衡用自己的方式來對待她,紀令月第一次對紀家人**自己深埋已久的心思。
“我素來不稀罕英雄救美那種爛到俗套的情節。”紀令月有些郝然,“但是他三番兩次救了我,我還是不免動了點心思。”
“但是……”她想起了在府中聽到的那些話,神情忽而變得有些落寞,“他好像有心悅的人了。”
每說一句話,她的心便愈發疼痛了一分。
紀令月強笑道,“所以我不會再喜歡他了。”
“月兒……”看著紀令月這副模樣,紀衡仿佛看到了她小時候因為小小的傷口而委屈巴巴卻強忍的樣子。
他不免心疼的蹙眉,“爹一定會為你……”
“爹,我這輩子的願望其實很渺小。”紀令月笑著打斷了他的話,眼神盈盈一亮,仿佛淬著點點星芒。
“希望我重視的親人們一輩子平平安安,希望紀府長久繁盛,希望……”
她一頓,語氣變得輕柔,“希望我能尋到真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姻緣。”
紀衡瞳孔微微一震,他深神思在這瞬間似乎回到了從前。
那個立在梨花樹下,執著油紙傘回首朝他嫣然一笑的女子,也說過同樣一句話——
阿衡,如果真的可以,我希望隻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