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琛若有所思的點頭,“原來如此。”

溫品國見他當真一副不知情的模樣,心底悄悄鬆了口氣。

一邊卻在心底暗中嘲諷著,陸淮琛已然不是當初那個銳氣鋒芒逼人的模樣,連消息都如此滯後。

他估莫不是是在攝政王這個位置坐久了,被人吹捧的久了,腦子慢慢也開始退化了?

豈料陸淮琛卻突然開口,“本王有一事不明,溫大人可否解惑。”

溫品國眉毛一抖,又開始莫名其妙的不安了起來。

他拱手,“王爺請說。”

陸淮琛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輕輕敲擊著,落在寂靜的大殿之上清晰可聞,一聲聲彷如重重敲進了心底。

他忽而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著溫品國,“你是怎麽知道那裏的將士都不是原先那些記錄在冊的人?”

仿佛一盆涼水從頭到尾迎頭澆下,溫品國如墜冰窖般渾身一僵,凍在了原地。

掩在官袍下的身軀有一瞬間的顫抖,溫品國佯作鎮定道,“陛下先前不是派六部去大興調查嗎,老臣自然是從六部那兒聽說調查結果的。”

溫品國自以為回答的滴水不漏,殊不知陸淮安聽完這句話後突然暗罵一聲蠢貨,就連張閣老臉色也微微一沉,不虞的看著他。

陸淮琛聞言輕笑出聲,像是生長在忘川河畔黑色的曼陀羅般惑心,帶著神秘而未知的危險。

“連本王都未曾收到消息,溫大人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說著他微微傾身,“溫大人在六部哪兒來的線人,不如借本王用用?”

他笑,笑得溫品國渾身發顫,麵露驚色。

溫品國滿頭大汗,他倏然跪下、身來朝著陸靖羽大喊,“陛下、明鑒,老臣忠心耿耿,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大渝啊!”

“外敵正對著我大渝邊境虎視眈眈,邊境將士對朝堂已產生不滿,我等唯有以罪臣紀衡的性命來安撫千萬將士的心啊!”

他言辭懇懇,蒼老的麵龐帶著凜然決絕的神色。

實則溫品國攥在掌心的指尖深深掐了下去。

陸淮琛這廝太過狠辣,居然裝作不知情的模樣步步引、誘他入陷阱!

從一開始,他那令人捉摸不定的態度與真假不明的話語,分別是逼他入局的鋪墊。

溫品國心底特別惶恐不安,他抬眸看了陸淮琛一眼,見他麵露嘲笑之色,心底猛然一涼。

陸淮琛神情淡淡,他看向陸靖羽。“陛下,溫大人有結黨營私之嫌,依本王的意思,不如將他帶下去好好審問一番。”

他譏嘲一笑,視線驀然掃過眾人,“看來是本王當初清掃的不幹淨,才讓一些蛀蟲恬不知恥的留下來礙眼。”

眾人身子驟然如琴弦般緊繃了起來。

陸靖羽早就看這隻狡猾的老狐狸不爽了,當即十分痛快的點了點頭。

他開口“來人,把溫品國押到牢中好好的審問。”

“將溫家上下的人控製在府中不得外出,所有結黨營私的證據不得隱瞞,立即上報!”

溫品國瞳孔瞪大,“陛下!陛下!老臣隻是提前知道了消息而已,絕無解放心思啊!”

兩側的禁軍很快上前將溫品國拖了下去,不論他怎麽呼喊,大殿之中沒有絲毫回應。

陸淮安的臉色已經黑沉如鍋底,他氣得胸脯一起一伏,兩眼一抹黑差點沒栽下去。

好端端上個朝,紀衡還沒解決掉,投到自己麾下的大臣卻被送入了天牢之中。

陸淮琛……

陸淮安現在恨不得抽他的血剝他的皮!

張閣老臉色也不太好,不過一句失言,溫品國原本有辯解的餘地,隻要有幾名朝臣站出來開口,絕對落不到押至天牢的地步。

可陸淮琛在朝堂之中的影響力實在是大過超乎他的想象。

那一年陸淮琛清君側的手段太過深入人心,以至於至今無人敢直迎他的威勢。

就連一向巧舌如簧的溫品國也受到了當年的影響。

張閣老眼眸微眯,不善的看向上方。

此子若是不除,將來朝堂必然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忽然開口,“溫大人的事情暫且接過,今日上朝最主要是討論罪臣紀衡該如何處置。”

他定定看著陸淮琛,似乎有一種他若是再推三阻四就打算不折不撓出手的架勢。

陸淮琛漫不經心,好似對此不感興趣,“宣吧。”

紀衡身穿素淡的衣袍,緩緩被禁軍押至大殿之中。

他一撩袍緩緩跪下,“罪臣紀衡叩見陛下。”

陸靖羽肅著小臉,“溫大人遞交了關於大興糧倉一案的證據,你可認罪。”

紀衡神色不驚,“懇請陛下讓罪臣看看那所謂的罪證。”

陸靖羽點頭,李公公將那奏折拿給了他。

紀衡接過,翻來溫品國寫的折子細細看下,忽然出聲,“關於這封奏折,臣有幾點要闡述。”

“其一,受陛下囑托罪臣全權管理大興糧倉,可因為種種緣故,始終未能親去大興仔細探查。”

“既然罪臣不曾親自前去,何來收買當地將士一說。”

陸淮安插話,“有錢能使鬼推磨,紀家家財萬貫,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若如寧王所說,我有何渠道能一一聯係上那些素未謀麵的人,又拿什麽保證他們能聽命於我辦事。”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想必饒是寧王殿下也不會選擇去做。”紀衡神情淡淡,條理清晰的闡述著。

“巧舌如簧。”陸淮安沒想到問題就這麽被他輕飄飄的拋回來了,不免有些惱怒。

紀衡繼續道,“其二,罪臣四個月前才奉命接管大興糧倉相關事宜,且不說那些將士們是否被我收買。”

他偏過頭看向陸淮安,眼眸清明得如明鏡般能映透內心,“千斤糧餉,同理我應當得準備同樣斤數的草灰與糙米。”

“草灰也就罷了,敢問在場的所有人,孰能在短短四個月在整個大渝搜羅出在哪怕至少百斤發黴糙米來?”

底下朝臣麵麵相覷,卻沒有人所言。

饒是高門大戶,對於生米也是極力主張不浪費,更何況是尋常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