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心底有了答案,傅明燁臉上卻依舊閃過一抹失落。

他的輕輕歎息,反而讓紀令月愈發愧疚了。

她雖愧疚,但也清楚,她無法回應眼前人的感情。

紀令月深吸一口氣,努力正視著他。既然對方用心訴諸情意,她不能因為那些複雜的情緒就回避這一刻對她付諸的真心。

她微微一笑,碧色月光下青絲揚起,照見那微微翕動的長睫,倒映如澄澈的瞳眸來。

“謝謝你喜歡我,隻是很抱歉,我心裏有心悅的人了。”

坦然,幹淨,而明亮。

傅明燁原以為自己會陷入極大的失落,卻在對上她坦率的眼神後,莫名覺得,這樣的回應,好像也不是很讓人上心。

他輕輕笑著,“那個人可知道?”

紀令月搖了搖頭,眼神有些灰暗,“不知道……應該說這一輩子都不會讓他知道的。”

從活下來的小小願望,膨脹到如今妄想到攻略大反派,紀令月自己都覺得在異想天開。

傅明燁笑道,“看起來,我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的。”

這個猝不及防的轉折讓紀令月的情緒刹住了車,這種心情像是她走到平靜的海麵忽然掀起滔天巨浪。

見紀令月有些錯愕的目光,就聽他道,“快宵禁了,進去吧。”

然後,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著傅明燁離去的身影。

綠翹和阿奇不知從哪兒跑了出來,兩人眼中的好奇比百瓦燈泡還亮。

綠翹迫不及待問道,“小姐,到底是哪家公子優秀到讓你拒絕世子殿下!”

紀令月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語,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屋。

暗處,靳七的娃娃臉露出萬分糾結的眼神。

他對被拒絕的定襄王世子默默感到可憐,可聽到紀令月那番話,想到自家主子心口不一的模樣,又覺得自家主子更可憐。

也不知他將二人今晚的對話報回去,主子會是什麽表情。

一想到他不能親眼見證那個名場麵,靳七可惜的歎了口氣,這種感覺堪比錯失汗血寶馬千兩黃金萬畝良田。

朝堂之上,一股森寒的低氣壓在空氣中盤旋著,眾朝臣紛紛垂著頭,眼神惴惴不安。

連埋頭竊竊私語的人人沒有,隻是餘光暗暗瞥著破天荒出現在朝堂中的陸淮琛。

工部尚書瞥了一眼立馬收回了眼神,他偏過頭低聲朝著紀衡問道,“攝政王這是怎麽了?居然來上早朝了?”

說著,他臉色一變,“難不成東臨國發兵打穿了邊界,大渝失守了?”

“還是說陛下出了什麽事,所以他才……”

紀衡淡淡一句,“尚書大人,慎言。”

工部尚書這才從驚恐中回神,他慢慢往紀衡身旁一挪,企圖用他擋住上頭森颼颼的視線。

他欲哭無淚,“上次他這副模樣,還是數年前血洗朝堂之事,難不成我今日得橫著進金鑾殿,豎著出去了?”

紀衡歎了口氣,他抬頭看著陸淮琛雖在笑,但滿臉寫著不爽的神情,也覺得奇怪。

到底發生什麽了?

張無庸和寧王並肩進殿時,察覺到殿內的氣氛皆是一愣。

陸淮銘狐疑的一掃,這大殿怎麽冷颼颼的?

當他走到前頭時,才發現這股氣息究竟從何而來。

張無庸掃了陸淮琛一眼,眉頭微蹙,卻隻是站在文官前頭,負手而立。

緊隨著,陸靖羽從側殿走進,與以往不同,他步伐亦步亦趨,舉止都透露著一股謹慎與小心。

陸靖羽大氣都不敢喘,直到屁股挨著龍椅也沒聽到陸淮琛說什麽,悄悄鬆了口氣。

隻是身側那灼熱的氣場讓他依舊心如鳴鼓。

陸靖羽輕咳了一聲,一旁的總管太監李公公上前一步道,“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紀衡持牌上前一步,“臣有本要奏。”

見是‘娘家人’,陸靖羽緊張的情緒頓時被分散了大半,他微微傾身,“紀愛卿有何事?”

紀衡低沉著聲音開口,“臣要彈劾內閣長老孟武義,私收溫家賄賂,許以太學院溫聰探花之位。”

“此舉惡劣,違科舉綱紀,是乃不公不義,亂了法度。若是縱容隻怕寒了天下莘莘學子之心,毀了先人傳承百年的科舉之法,請陛下聖裁,依法處置二人。”

陸靖羽眼眸微眯,“哦?溫愛卿,孟愛卿,可有此事?”

溫品國聞言倏然上前,言辭懇切,“陛下,這絕對是紀衡乃無中生有。我溫家世代清廉為官,為朝堂矜矜業業,怎可能做出這種有辱門楣之事?”

孟武義拱手,蒼老的麵龐泛起憤怒的紅潮,他道,“老臣在內閣數載,怎會這種事情!”

紀衡神色不變,他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上,“是不是冤枉,陛下看了這封書信就知道了。”

“這兩封書信乃溫家與孟武義的對話,其中一封加蓋了溫府印章,另一封則是孟大人的親筆,隻要拿出大人素日文書鑒定,真相一目了然。”

紀衡不溫不火的說著,沒人看得出他心裏在想什麽。

溫品國看著那張紙,臉色微變。

李公公上前將信接了過來,遞給了陸靖羽。

“混賬!”陸靖羽越看,臉色愈發鐵青,他怒聲嗬斥,舉止間竟散發出屬於帝王的威壓來。

底下的張無庸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飛快劃過一抹暗色。

他怒喝,“你們兩人都是身居高位,不在其位思其職,成日鑽研這些如何蠶食我大渝朝堂的事情。”

“朝堂養你們,隻為了方便你們走後門嗎?”

“探花居然還可以用來收買,當真是聞所未聞,滑天下之大稽!”

三聲質問,無意不彰顯了陸靖羽的怒氣。

如果新科三甲都是用錢和權砸出來的,他大渝幹脆直接跪下雙手把國土俸給東臨國算了,還汲汲營營的經營什麽?

溫品國與孟武義臉色大變,連忙跪下,皆是陳情。

孟武義連忙道,“陛下,這雖然像臣的字跡,但並不是臣親筆所寫啊。”

“老臣在內閣數年,與溫大人也隻是點頭之交,怎麽可能與他勾結,還許諾如此荒謬的事情。”

溫品國沉聲道,“老臣不知上麵的溫家印章從何而來,但臣可問心無愧的說,並無做出此事。”

兩人據不否認,溫品國又是一副他很無辜的模樣,場麵頓時僵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