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回光返照
“小姐,你沒事吧。”清冬支起身子,先將季錦扶起,待季錦坐穩了之後,她才掀了簾子,喝斥的話被憋了回去,她詫異道:“老爺?”
老爺?哪門子的老爺?季錦揉揉了脊背,有些不對勁,老……她眉頭微皺,連忙探出腦袋,隻見馬車外有三人。
為首的正是父親,而後是三叔,三叔比父親小四歲,同父親都是祖母所出,眼睛和父親很相似,但臉盤略比父親寬些。
看見三叔,季錦有些納悶,在往後看,還有一個便是父親的侍從季飛。
季錦斂了斂神,看著父親一臉風塵仆仆的模樣,難道是父親以為她受傷了?很快這個想法便被父親否定到了。
父親沒有來得及與季錦說明這一切,急聲道:“錦兒,會不會騎馬?”
季錦驚愕之後,點了點頭。
“季飛,將馬給小姐,你之後隨他們去齊州!”待季錦點頭後,父親立即吩咐了季飛,然後又對著季錦道:“快上馬!”
詫異之餘還是詫異,季錦根本猜不出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父親與三叔都是神色嚴肅,也就容不得她遲緩,便隻帶了長劍,上了馬。
路上,父親告訴了季錦所發生的事情,是祖父病重,大夫說也就這幾日了,大概所有的兒女都會在這幾日趕回齊州。
季錦感覺自己像是被老天耍了一遭,經過梨春一事,她以為這一世的事情會和上一世相差無幾,可父親這時卻告訴她,祖父病重了,最起碼上一世的時候,在她死之前,祖父與祖母都好好的活在齊州。
簡直就是剪不斷,理還亂,隻是病重……如果按上一世的來,那祖父應該會沒事的,季錦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因為他們是連夜趕路,不停不歇,餓了就啃兩口幹糧,隻用了一天,便趕到了齊州境地。
此時已經是深夜,與城門口的守衛說了好一會,才得了通融,入了城內。
空寂的街道上除了打更的再無其它。
與記憶中的齊州相比,變化很大,若是將季錦一個人放在這裏,她絕對找不到季府。
跟著父親與三叔穿了幾條街,才到了季府的門前。
季府的大門沒有緊閉著,門間的縫隙,還透著些許微光,父親下了馬,幾近是衝進了門內。
季府內,燈火通明,耳力敏捷的季錦已經聽見了屋內低柔的嗚咽聲。
張管家看見他們後,匆匆迎上了前,欲言又止,臉上明顯露著悲切。
父親嗓子眼卡了一下:“父親怎麽樣?”
“大少爺……”不知如何與父親說起,低眼看著發暗的青石板,才道:“大少爺還是進去瞧瞧罷,其他小姐少爺都已經在了,好看的小說:。”
隨後張管家的目光又落在了季錦的身上:“孫二小姐也來了。”
“張伯,我是季錦。”早便知道他們都分不清季錦與季蘭,所以季錦也並感到詫異。
張管家聲音不由的提高了些:“呀,是孫大小姐回來了,老夫人這幾日也老提著您,生怕老爺子見不到……”
張管家說著說著止住了話,趕忙讓他們入屋了。
屋內,圍滿了人,季錦一眼就看見了正在擦拭眼淚的娘親,後麵則站著她的兩位哥哥。
大哥季昭雲,長季錦五歲,二哥季昭白長她兩歲。
季昭雲下意識的偏頭看了一眼,盯著季錦看了一會,他心中有些不確定眼前的究竟是他的哪個妹妹,前幾日他聽娘親說,錦妹回來了,也說過幾日會來齊州,那眼前的這位便是錦妹了罷,果真與蘭妹長的還是一樣,但他還是試探的低昵了一句:“錦妹?”
娘親聽見了季昭雲的話,也轉過了臉,看見季錦,連忙起身,拉著季錦的衣袖,就往床榻上走。
“爹,錦兒來了,您不是一直絮叨著說見不上錦兒嗎?錦兒來了,爹,您快睜眼看看!”娘親將季錦推到祖父的身邊,柔聲說著。
祖父躺在床榻上,雙眼緊閉,瘦的似乎隻剩下了骨頭,季錦鼻頭一酸,這還是曾經精神熠熠的祖父嗎?
娘親又推了她一把,季錦知道娘親的意思,她連忙撲上前,拉著祖父的手,喊著:“祖父,錦兒回來了,祖父,是錦兒回來了,錦兒以後還要孝敬祖父呢,祖父快睜開眼看看我……”
說著說著,季錦竟真的流下了眼淚,臉上掛著的溫熱,一滴一滴流下,可床上的祖父仍舊是緊閉著眼。
站在一旁的中年大夫歎息一聲,緩緩搖了搖頭。
祖母看見了大夫的搖頭,險些昏厥過去,還是季錦的大姑姑將祖母扶住了,一手撐著祖母的手,抹了抹眼:“娘,您沒事罷?”
在祖父的另一旁,站著幾個比祖母小一些的姨奶奶皆大哭出了聲,連帶著屋裏的氣氛都有些悲意。
“哭什麽哭,哭什麽哭!”祖母突然臉色一正衝著那幾個姨奶奶就是一陣喊:“人還沒死呢!”
那幾個姨奶奶連忙握住了嘴,不敢發出聲。
突然季錦清楚的感覺到祖父的手動了動,她驚喊了一聲:“祖母,祖父他……”
還沒說完,床上的祖父緩緩睜開了眼,原本清明的眸子,此時一片渾濁,似乎眼前隔著一層薄薄霧,祖父輕咳了一聲,手指又是動了動,模糊的看著季錦,褶皺的臉皮,突然笑了一下,拉扯的肌膚更加褶皺,聲音沙啞仿佛沉寂了千年,斷斷續續:“我…雖然…老了,可……還沒…糊塗,蘭丫頭,你…休要騙我……”
季錦吸了一口氣:“祖父,真的是錦兒,我與妹妹是雙生花,祖父忘了嗎?是錦兒…祖父會沒事的,祖父不該是現在………”
季錦連忙將話止住了,娘親這時也附和著說:“爹,您還信不過我嗎?真的是錦兒回來了,早就與您說過,錦兒會來齊州的,這不是來了。”
祖父不知是信沒信,隻是一直盯著季錦看,然後又艱難的看了一眼周邊圍著的人,眼中含滿霧氣,那是不舍,最後,又將目光放回了季錦的身上,似乎是將季錦要看個透徹,然後說了一句令所有人都聽不懂的話:“別…信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