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我累了”之後,慕戰北靠在沙發上,重新閉上眼。

顧安然的心卻一直在顫抖。

她已經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沒有看到慕戰北在她麵前,露出過這麽疲憊的一麵。

他就像是一尊神,尤其是這兩個多月,完完全全就是戰場上一尊高不可攀的神祗。

沒有人可以靠近他,他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自己。

冷,傲,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可他現在,卻輕輕跟她說了句,他累了。

在他用盡了手段,將她留在身邊,百般折磨之後。

一句“我累了”,竟然還能讓她的心,震撼酸楚到這地步!

落在房門上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收了回去。

可也隻是在遲疑了片刻之後,她重新推開了房間的門,走了。

當房門被關上那一刻,慕戰北慢慢睜開眼。

那雙墨色的眼眸裏,染上了幾許失望,幾許孤寂。

她的心,始終在江南的身上。

他除了用最強悍、最冷漠的手段,便沒有別的辦法,能將她鎖在自己身邊。

如果給她自由,她會怎麽做?

她,會立即回到江南的身邊,一如今夜,毫不猶豫。

“嗬!”他淺笑,不知道在沙發上坐了多久,終於,將剛才被顧安然放在桌上的酒杯拿了起來。

胃裏還有滿滿的酒精氣息,今晚,確實喝了不少。

但,對現在的他來說,除了酒,身邊再沒有任何伴侶。

就在慕戰北打算將杯子裏的酒水喝下去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房門被推開,那道纖細的身影走了進來。

她手裏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茶,默不作聲,走到慕戰北的跟前。

看著她手裏的茶水,慕戰北拿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繃緊。

她剛才,難道不是丟下他,回了自己的房間?

“今晚不是已經喝了很多?”

顧安然將他手裏的酒杯奪走,放在一旁,才把茶杯送到他麵前。

“喝點茶水吧,暖暖胃,會沒那麽難受。”

他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被人這麽關心過。

看著眼前這杯還冒著熱氣的茶水,他沒有第一時間接過。

隻是安靜看著,心頭有點微酸。

也許,顧安然能明白他在想什麽。

剛才她離開之前,他的話,就讓她說不出的心酸。

他是不是以為,所有人接近他,都不過是為了討好他背後所代表的勢力?

就連他的家人,所有的親人,好友?

而那些人,在背後,卻都在合謀著,如何設計對付他?

接手慕氏的這兩個多月,他一定承受了太多的壓力,麵對了太多的陰謀詭計。

“我不是要故意討好你。”

顧安然執起他的手,將茶杯塞到他的手裏。

他卻還是不願意喝,在她手要收回去的時候,輕輕握了她一下:“喂我。”

顧安然無聲歎息。

將杯子重新拿回到自己的手中,湊到他的唇邊,一口一口喂了起來。

茶水很暖,苦中帶著一絲絲的甜,回味甘醇。

慕戰北甚至半壁眼眸,看來,很享受胃被暖起來的感覺。

這男人,就是冷的太久。

不僅,冷了別人,也冷了自己。

一杯茶水落肚,他忽然站了起來,向房中的大床走去。

顧安然卻忽然有點不知所措了。

他說過,今晚不要她的。

“看來,這一個多月,我給你留下的印象並不怎麽好。”

慕戰北坐在床邊,倒了下去,忽然一個翻身,趴在**。

“過來,陪我睡。”

顧安然依舊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防備,總是有的。

她走到床邊坐下,看著他。

慕戰北卻別過臉,趴在一旁,不看她。

別人說,喜歡趴著睡的男人,防備心都很重。

但她卻能感受到這一刻,這男人對自己,一點防備都沒有。

她忽然明白,慕戰北那句“陪我睡”是什麽意思。

真的,隻是陪他睡而已。

可她沒有睡,而是在他身邊坐下。

慕戰北卻忽然又轉了個身,這次,他抬起頭,直接枕在了她的腿上。

當那軟軟的腿被自己枕在頭下那一刻,不僅是慕戰北,就連顧安然,心頭也一下子被撼動了。

有種,回到家,睡在妻子腿上的慵懶感覺。

放鬆,安心,以最舒服的姿態。

“你得讓我坐在床頭,沒支撐點靠著,難受。”

顧安然看著男人完美的側臉,輕聲說。

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男人,任性起來的時候,才不管你。

因為他知道,她自會有辦法解決。

她吐了一口氣,抱著他的腦袋,輕輕挪動自己的身體。

終於是移了過去,靠在床頭上,再讓他枕上自己的腿。

三米的大床,慕大少橫著睡,寬度依舊足夠。

移動的過程,男人一聲不哼,也沒有半點反應,像是很溫順乖巧的模樣。

乖,這個字,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在他身上感受過。

顧安然的心頭有點熱,也有點酸。

長指落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揉了起來。

有些話,她不該說,卻不知道為什麽,依舊是忍不住出了口。

“其實,這世上,還有很多真正關心你的人,隻是你站得太高,他們夠不著。”

不是高處不勝寒,卻隻是曲高和寡。

若他能放低自己的身段,回頭看一眼,也許就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慕戰北沒有說話,原本均勻的呼吸卻微微亂了下。

但也不過隻是微亂片刻,頃刻間,便已經恢複了平和。

這男人,永遠這麽喜歡將自己的心藏起來,讓人一輩子找不到,也看不見。

也許她曾經有機會,能打開他的心門。

但那些,都已經是曾經了。

慕大少的心門一旦封閉上,想要再打開,難於登天。

更何況,她手裏已經沒有鑰匙。

就算將來,他的心門能被打開,那個拿鑰匙開門的人,也不會是她。

顧安然收斂好心思,手指依舊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揉,輕輕揉。

他的呼吸又開始變得均勻了起來。

當他閉上眼的時候,又長又密的睫毛垂下,投下來的扇形陰影,真的很美,很動人。

連女人都要妒忌的長睫毛。

她好不容易才收回目光。

正要給他蓋被子,卻忽然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慢悠悠響起:“還有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

一時間,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慕戰北卻淡淡道:“結束之後,你……要回他的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