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十幾天之前，慕老夫人就已經出殯了。

她的墓地，在大別山墓區，並不怎麽明顯的位置。

老夫人喜歡安靜，這點隻要是慕家的人，都知道。

所以，慕家雖然有錢，卻也沒有給她葬在風光最好的地段。

這裏，安安靜靜的，旁邊有一棵大樹。

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樹蔭就會落在墓碑上。

不管太陽走到哪個位置，斑駁的樹影，總能替她遮擋烈日，卻又可以給她一絲明亮。

顧安然第一眼看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就覺得，選這個地方的人，真的很了解老夫人。

顧安然走了過去。

大樹之下，奶奶的名字安安靜靜鑲嵌在墓碑上。

她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冷靜來麵對這一切，但，看到老夫人那張帶著微笑的臉，所有的堅強頓時就崩潰了。

如果她不是那麽弱，如果她足夠的強悍，也許，奶奶就不會在自己眼睜睜看著的情況下，滾入那湖中。

顧安然跪在老夫人的墓碑前，伸出顫抖的手，指尖沿著老夫人的遺像，一點一點劃過。

她的眉，她的鼻子，她的嘴，她一切的一切。

“你身體剛好起來，現在還很虛弱，不能太激動。”

江南在她身後蹲了下去，扶著她的肩頭：“節哀。”

顧安然點點頭，她沒想過要激動的，隻是當時的畫麵，總是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這個陰影，恐怕要一輩子壓在她的心尖，永遠抹不掉了。

有什麽比讓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死在自己麵前，來的打擊更嚴重？

在她心裏，老夫人已經是真正的奶奶，是她的血脈親人了！

她隻是依舊想不明白，那天早上，老夫人說要跟老爺子坦白，事情和她有關，到底是什麽事？

現在再去細想，似乎老夫人話語裏藏著許多秘密，但她還沒來得及將秘密說出口，人就出了意外。

不對，那不可能是意外！

就如施然所說，好端端的，輪椅怎麽會忽然滾起來？

如果沒有人去推，沒有外力，輪椅怎麽可能會動？

“湖邊那條路，路邊的花花草草比正路要高。”

她忽然站了起來，回頭看著江南，聲音有點木訥。

“一輛輪椅，可能會無緣無故，從地勢低的地方，滾過地勢高的草地，再滾向湖裏嗎？”

江南眸色微微一變：“你想說什麽？”

“我沒有推動輪椅，絕對沒有。”

“我相信。”如果不相信，怎麽可能會一直守著她？

“可是，輪椅真的動了，從較低的大理石路，滾上較高的湖邊草地，再滾進湖中。”

她忽然一把抓住江南的袖子，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江南沒說話，隻是看著她抓住自己袖子的手，抿著唇。

“我解不開這個謎題，江南，你來幫我想想，我真的想不透！”

最想不透的地方，是當時真的就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場！

連翠兒都走開了！

“到底用什麽辦法，可以在我盯著的情況下，將奶奶推下去？”

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

她抬起手，扶著自己的太陽穴，腦袋有點不好受。

這個問題，她真的解不開！

“你還在想這個事情？”江南皺著眉，似乎，並不讚同她繼續追問這件事。

“你現在什麽事都沒有，難道，不該感激慕老爺不再追究這件事？”

繼續追究下去，將會有什麽後果，她想過嗎？

“你的意思是，為了保我自己的安全，我就不該繼續追查了嗎？”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那不可能是一場意外！

“有沒有可能，是老夫人自己不小心碰到輪椅的按鈕？你該知道，那個輪椅是電動的。”

顧安然愣住了，努力回想，卻還是搖了搖頭。

“不，不可能是碰到了按鈕……”

奶奶被輪椅帶動的時候，手在扶手上摁了好幾下，但，根本沒用。

她對自己的輪椅那麽熟悉，如果不小心碰到按鈕，她絕對可以自己讓輪椅停下來。

但是那時候，老夫人一臉驚恐，她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而且他們說話的時候，老夫人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腿上，怎麽會碰到按鈕？

輪椅的設計非常精妙，為了不讓老人家誤摁按鈕，按鈕還設有保護蓋。

不是這個問題，一定不是。

這個輪椅，它就是自己滾下去了！

“一定是有人在輪椅上做了手腳，一定……”

“然然，都過去了，你就不要再想了，好嗎？”

江南忽然一把扣住她的雙臂，言語中，有那麽一點焦急。

“這件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如果能查到，慕家那邊一定會去查，怎麽還會輪得到你？”

“現在，你隻要過好自己的生活，自己好起來，這一切才值得！”

“我……我不相信這隻是一場意外，一定是人為的，絕對是人為的！”

是有人想要害老夫人，又或者，有人想害她？

“我要去慕家一趟，我要去看看那條路，如果輪椅被人動過手腳，一定會留下線索，江南……“

“那條路已經被毀了，連同那片湖，被填成了一堆假山。”

“為什麽？”這才短短幾天，怎麽會這樣？

“聽說是老爺子怕睹物思人，才讓人填的。”

“不可能，怎麽會這樣？怎麽可能？”為什麽連唯一能找到線索的地方，都徹底給毀了？

江南鬆開了她，柔聲道：“不要再糾結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好嗎？”

顧安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想說不好，可是，所有人都像是在阻止，阻止她繼續查下去。

也許有些事情，查下去確實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甚至，可能會牽連出更大的事。

但，如果不查，難道，就要讓奶奶含冤而死嗎？

“我……”忽然，她似乎看到了什麽，一把推開江南，匆匆往墳場小道追過去。

那個女孩不知道是收到了驚嚇還是什麽，轉身撒腿就跑。

顧安然追不動了，昏迷了那麽久，現在，體力跟不上。

“江南，江南，幫我追回來，快！江南！”

身後的男人有點無奈，隻能長腿一邁追了過去，在女孩快要逃出墳場的時候，一把揪住她的後衣領。

“別殺我！不要殺我！”翠兒嚇得瑟瑟發抖，尖叫連連。

顧安然好不容易追了過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翠兒，我沒有害奶奶，你是知道的！我不會殺你，翠兒，你告訴我實話，那天都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