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何處歸處?

用過了晚膳,我便早早歇下了。躺在床上,我回想著一天的事情,為太妃歎息,又覺得自己可笑,竟是疑到了阿晗身上。

我又想到了妙舞哭著說害怕下一個被害的會是我們,我倒是不擔心,隻是妙舞,我也該給她找個終身歸宿了。我自己胡思亂想了一番才睡去。

早起我正在洗漱,便有宮人回過我,說是太妃已在宮外找了合適的地方妥善安置了,因著我要避及,所以沒有叫我去。

我匆匆的擦了臉,便問道:“葬在了何處?可有人在年節去祭拜?”

那宮人回道:“回皇貴妃娘娘的話,總管說了,因著太妃還未冊封,不好隨著其餘的太妃那樣葬入妃陵的,”宮人說著覷著我的臉色,又忙道,“隻是總管說了,皇貴妃娘娘既然說了,便不好過於苛刻的。”

我點點頭,問道:“替本宮謝謝你們總管,太妃娘娘到底怎麽安置了?”

宮人道:“回娘娘的話,奴才們將太妃娘娘的骨灰妥善安置在了棲霞寺,皇家每月和年節去上香時,也會給太妃娘娘上香祭拜的。”

我點點頭,道:“很好,”說著我便喚了玉宇拿了些賞賜給這些負責的宮人,對那宮人道,“你把這些賞賜拿起給你們總管,叫他分了吧,就說本宮謝過你們的費心周旋。”

宮人忙跪下磕頭,道:“奴才謝娘娘賞賜!”

我點點頭,那宮人便下去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亦是不想再多做追究,也沒有精力在追及這些,隻是淡淡的走到飯桌那裏坐下,端起飯碗,為著孩子還是硬著頭皮吃著。

妙舞昨兒哭過便發燒了,大抵是心力不濟,染了風寒。太醫去瞧過,開了方子煎好了藥,我聽了用過早膳便去了她那裏看她去了。

屋裏還是藥香滿滿的,琳兒正打瞌睡的坐在床邊,頭像是小雞啄米一般的瞌睡著。妙舞倒是聽見動靜,睜開鬆鬆的眼皮,看到我來了,輕輕的推了推琳兒。琳兒嚇了一跳,不防睜開眼睛看到我,笑道:“姑娘,你怎麽來了?”

我笑了笑,道:“我來看看妙舞,”說著,我看著琳兒困倦的樣子,問道,“你這是怎麽了?一大早上就困成這樣?昨兒晚上是沒睡嗎?”

琳兒搖搖頭道:“睡了的,我就是睡不飽。”誰知妙舞卻啞著嗓子道:“哪裏睡了?昨兒守著我守了一夜,連眼都未合,生怕我燒壞了。我叫了她幾次,讓她回去睡,她隻是不肯。”

我看著琳兒,笑了笑道:“你先去睡一會兒吧,我在這兒守著妙舞。”

琳兒也是猶猶豫豫的,過了一會兒才離開。我坐在妙舞床前,看著小茶幾上的藥還冒著熱氣,便笑了笑,道:“你還是像個小孩子,怎麽藥還沒喝?”

妙舞嗓子啞著,道:“喝了一口,隻是嗓子疼,連水喝下去都像是刀割一樣的疼,所以先放在那裏。”

我端起藥碗,問妙舞道:“這會兒要不要把藥吃了?再放就涼了。”

妙舞皺著眉頭,極其不願意的點點頭,我扶她坐起來,她從我手中接過去藥碗,一點一點的喝著。

我見她喝的難過,正想著叫人帶點蜜餞給妙舞。正逢年節裏油桌椅,王寧正在外間倒騰桌椅,我便喚道:“王寧,你放下手裏的活,給你妙舞姐姐拿些蜜餞來,她這裏喝藥喝得難受。”

妙舞在一旁皺著眉頭點點頭,王寧答應了一聲就小跑著出去了。我起身到桌上倒了杯清水給妙舞漱口。

她接過去,漱過口道:“我這是哪輩子積的德?給你還來伺候我了?”

我接過藥碗和茶杯,笑道:“你且歇歇吧,不用你這時候來感恩戴德。”

妙舞也沙啞著笑了,王寧端著小盅進來,遞給我。我笑道:“腿腳倒是夠快的了,”王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道,“得了,你先下去吧。”

妙舞接過了我遞過去的小盅,拿著勺子舀了一勺遞給我,我笑道:“我要吃自己拿去,這些你自己吃吧。”

妙舞笑了笑,拿著吃了起來。我伸手探到她額頭上,覺得額頭上已經不燙了,便輕聲道:“燒退了,這便是好很多了,下剩的就多歇息吧。”

妙舞笑著吃得高興,隻是點頭。我看著妙舞吃的歡喜,想著她和清歌其實一樣的年紀了,於是問道:“妙舞,你家鄉是哪裏的?”

妙舞停下,看著我,半晌還是那樣歡天喜地笑道:“我和清歌姐姐都是拐子賣到廢太子府的,不知道是哪裏人了。”

我心裏歎了歎,笑道:“妙舞,你今年多大了?”

妙舞瞪大眼睛,疑惑道:“姑娘今兒是怎麽了?”我隻是笑著不說話。妙舞笑道:“我今年十七了。”

我想了想,探尋道:“妙舞,我給你尋個婆家可好?”

妙舞聽了,怔了半晌,臉紅道:“姑娘,好端端的怎麽說起這個了?”

我端坐在那,認真的看著妙舞道:“妙舞,你也不小了,也該找個人了,”我看著妙舞也是看著我,疑惑的表情,我又道,“清歌我本想給她找戶好人家的,隻是……”我輕輕的低下頭,沒有再說話,隻是歎了歎。

妙舞見我如此,粲然笑道:“我聽姑娘的。”

我抬起頭,詫異的看著她,妙舞又笑道:“姑娘是覺著對不起清歌姐姐吧?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妙舞輕輕的摟著我,笑道,“姑娘現在也是為我考慮,我也知道,我聽姑娘的。”

我點點頭,道:“妙舞,我最信任的就是阿晗和你,我什麽也不想瞞你。”我歎了歎,道,“你昨天說的,害怕下一個死去的會是我們。我昨夜也仔細的想了想,這裏卻是不是好地方,所以我想給你找個真正的歸宿。”

妙舞低低喚我道:“姑娘……我走了,你怎麽辦?”

我輕輕笑道:“我是最安穩的,我隻是擔心我保護不了你,就像是清歌一樣的,所以,你走了,你安穩了,我也就沒有什麽擔心的了。”

妙舞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姑娘,你要好好的。”

我見她似有黯然神色,便逗笑道:“你可別急!這找婆家可是且費工夫的事情呢!得慢慢的選,細細地看,怕是明年這時候才能找到合心意的呢!妙舞,你要是著急了,那可是一時半會急不來的。”

妙舞聽聞,不好意思道:“姑娘!”

我笑道:“好了,不說了。這會兒你也吃過藥了,燒退了許多,也該好好歇息了,你睡一會兒,我先走了。”

妙舞點點頭,我扶著她躺下,幫她掖好被角,拿著藥碗便帶上門出去了。

我才進門把藥碗遞給玉宇,便看到我素日裏的那個太醫候在那裏,疑惑道:“太醫怎麽在這裏?”

太醫見我進來忙請安道:“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微臣奉了皇上的命,來給娘娘請脈。”

我坐下了,想到阿晗大抵是怕我昨日太過傷心,懂了胎氣,所以特地叫了太醫來看看。我點點頭,說道:“太醫請起來吧,既然是皇上叫太醫來的,那便有勞太醫費心了。”

太醫連道了幾句“不敢”忙請脈。我見太醫請過脈,便問道:“怎樣?”

太醫不緊不慢道:“回娘娘的話,娘娘自己的身子是怎樣,娘娘自己最是清楚的,”他抬頭悄悄看了看我的神色,見我輕輕點點頭,便又說道,“娘娘身子雖是不是很康健,但胎氣甚是穩固,微臣可保胎兒無虞。”

我淡淡笑道:“有勞了。”

太醫恭敬道:“娘娘素日裏也是注重保養之人,隻是有句話道,憂傷肺,思傷脾,怒傷肝,恐傷腎,而喜則傷心。娘娘素日裏恐是憂思過多,所以需要多休養,”我笑了笑,太醫又道,“另外,娘娘素日太過顧及他人,常常笑著去趨和他人,娘娘本身心脈受損,這樣常常顧及他人去歡喜,更會傷到心。”

我見太醫停下,淡淡道:“你隻管說。”

太醫道:“娘娘這樣的心病是由受傷發炎引起的。”我淡淡的說道:“果然是感染性的。”

太醫詫異的看著我,顯然是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我淡淡擺擺手,示意他繼續,太醫道:“這樣的心病可以減緩,隻是……”我看著太醫猶猶豫豫,於是隻是點點頭,太醫道,“隻是最怕出現發熱與貧血症狀,娘娘現在已經有氣血兩虛的征兆,微臣會開個方子,盡力為娘娘調理。”

我見太醫說完了,便笑了:“這麽幾句話,除去那些個聽不懂的醫藥學問,竟是能兩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我端著茶碗喝了口茶,又笑道,“太醫這是怕我遷怒於你嗎?”

太醫隻是恭敬搖搖頭,我笑道:“太醫素日裏給本宮請脈,本宮是怎樣的人也大抵能說上來一二了,不必這樣驚惶的。”

太醫忙謝恩,我笑道:“太醫最是不容易了,既是醫者又是人臣,這個中關係,得自己平衡。”

太醫道:“謝娘娘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