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最毒人心
我站在那裏,不知道哪裏撲出來一個宮女,隻是抱著我抓撓,喊罵道:“你個惡毒的女人!你個惡毒的婦人!”妙舞隻是在旁邊費力的拉著那個宮女,三個人這裏揪扯不開。
阿晗不悅,嗬斥道:“還不把這宮女拖出去,杖責四十!”說著盯著滿屋的人,一字一頓道,“事情沒有定論之前,皇貴妃還是皇貴妃!”
站著的人都嚇得一激靈,忙答應。我隻是淡淡的站在當地,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我此刻無論是關心還是淡漠,都是錯誤,我反而不知道做什麽了。
不久梁玉兒悠悠轉醒,睜眼看見阿晗,便淚如泉湧:“皇上,皇上……臣妾,差點就看不到您了……”
阿晗隻是抓住她的手,沒說話,我輕輕的把臉別過去了。
此刻太醫也已經檢查出我送的糕點中有毒,所有人都看向我。我淡淡的看向梁玉兒,滿心的失望憂傷,梁玉兒虛弱道:“皇上……臣妾覺得……妹妹隻是一時之間……迷了心竅,饒了她吧……”
阿晗看著我,沒說話,我見此直截了當的反問床上的梁玉兒道:“你的意思是我下的毒?”
眾人見我如此倨傲,又不用尊稱,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梁玉兒見我如此問,隻是虛弱的笑了笑:“妹妹不必驚慌……這次……就算了……”
我淡淡說道:“我若是真心實意的想把你弄死,不會用這麽蠢的方法,自掘墳墓!”
阿晗皺皺眉,說道:“晞,,皇貴妃,說話尊重皇後些。”
我笑道:“好,皇後娘娘,您口口聲聲說著是我下毒,卻除了這糕點之外無一絲證據,”我指了指那盤點心,“這糕點出了宸極宮進了您的寢殿,期間碰過的人之多,為何偏偏指向我?”
梁玉兒的一個宮女伶牙俐齒道:“除了皇貴妃娘娘您,這宮裏還有誰最接近皇後之位?覬覦皇後之位?”
我盯著那個宮女看了看,對妙舞說道:“給本宮掌嘴!”
妙舞氣勢洶洶的便上前賞了那個宮女兩個耳光,梁玉兒拉著阿晗的袖子,哭道:“皇上……”
阿晗猛地站起來,喝道:“好了,這件事沒有足夠的證據,就不能說是皇貴妃所為,到此為止!都散了吧!”
我剛剛轉過身,便聽到梁玉兒對阿晗說道:“皇上……臣妾也……不相信是妹妹所為……隻是臣妾驚動了太醫院……這麽大動靜……要是臣妾的祖父,父親,兄長聽見了……倘或問起……怎麽辦?”
我轉過身去,看見阿晗也是麵無表情的站在當地,許久之後,我實在不忍,便跪下道:“臣妾……德行有失……自請……自請禁足。”
阿晗好久沒有回答,我輕輕乞求道:“皇上!”
阿晗歎了歎,說道:“把皇貴妃禁足在梧桐別院,無詔不得探視。”
我磕了頭:“臣妾謝皇上。”之後我便站起來,離去前,我定定看著阿晗的眼眸,輕輕說道:“我不屑於做這些。”
他點點頭,輕輕道:“我知道。”
我聽聞便笑了笑,即刻攜著妙舞退了出來,帶了妙舞回宸極宮收拾了些許細軟,便住進了阿晗之前住的小院,玉宇他們我也留在了宸極宮,隻是帶著妙舞過去了。
住到了這裏,倒是也心靜,一概東西隻是帶來少許,什麽箏,刺繡都未帶,隻是帶來了筆墨紙硯與書籍,練字求心靜而已。
無詔不得探視,這旨意便是一道最大的門檻,也就是說這院子,除了阿晗,沒有人能進得來這裏了。
沒有幾日,我正在院子裏練字,阿晗便隻身一人進來了,我知道是他來了,便還是靜靜寫字,不動不言。他也隻是站在我旁邊看著,不說話。
我寫完一幅,問道:“那天你知道我去過禦書房吧?”
阿晗輕輕的“嗯”了一聲,我點點頭,沾了墨,問道:“你也應該知道我看見了什麽,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阿晗輕輕說道:“晞兒,你看到的時候隻是梁玉兒剛剛坐在我,,懷裏,我即刻推開了,,”
我打斷道:“我知道了。”
阿晗有些疑惑:“這樣你就相信我了?我還有好多要辯白的。”
我點點頭說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也理解你,”我停筆看著他,“阿晗,我知道這一路過來有多麽不容易,我會好好珍惜我們之間的時光,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我看著滿院落葉,歎道:“我不是隻會是小性子的人,我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也能夠理解。”
阿晗看了許久,最終輕輕擁住我,感歎道:“晞兒,我何其幸運。”
我輕輕道:“我也是。”
院子裏梧桐葉落到了墨裏,一麵染得漆黑,另一麵卻還是金黃,葉子脈絡清晰,飄著樹木清香……真相有時候也是如此,看起來是那麽平常普通,反過來,卻是滿目瘡痍……
日子久了,我也終於明白了,為何冷宮太妃是那樣的恬淡安逸,原來人在寂靜中真的是會沉澱的。
阿晗礙於宮中眾人,不能常常來這裏,卻在秋日裏的午後,差人送來了一個錦盒,我打開來看時,是一支黃玉的簪子,雕成了梧桐葉的形狀,簡直是可以放在樹上以假亂真了。
我如何不知道是何意?隻是在這裏暗自感謝阿晗的心思與細致。
妙舞也是滿心歡喜,看了這簪子,她懸著的心也放下許多了,這些日子生怕我被梁家在朝堂上的勢力所害。
秋日裏梧桐正飄落,我坐在樹下細想,卻發現自己早已在這裏過了多年,時光飛逝,不知不覺竟又是一年了。
一個老姑姑是阿晗最親信的,總是日日給我送來吃的用的,勞煩這老人家日日老天拔地的跑來跑去,我實在是愧疚。
這姑姑倒是不介意,仍舊日日奉旨過了來。
初一是帝後同寢的日子,我禁足中忘了日子,晚些時候,姑姑過來送東西。我正在看書,竟是多嘴問道:“今兒皇上在做什麽?”
姑姑左右為難,半晌方道:“回皇貴妃的話,皇上在皇後娘娘那兒。”
我合上書,一算日子,果然初一,於是連假笑也裝不出來了,隻是淡淡道:“原來如此。”
姑姑看著妙舞不在,便幾番猶豫之下,才悄悄推心置腹對我說道:“娘娘也太誤會皇上了。”
我抬起頭,不解道:“這話是從哪兒說起的?本宮何曾做過什麽?”
姑姑歎道:“咱們皇上連皇後娘娘的指頭都未碰過,老奴看著皇上長大,什麽事不知道?娘娘您……”說著歎了歎道,“娘娘,老奴也知道您委屈,但哪有人委屈得過皇上?他朝堂上有梁家在那已是煩心,後宮就兩個嬪妃都不得安生。”
我也是歎了口氣,什麽都沒說,那姑姑竟是眼圈兒都紅了,道:“大婚那一早,見沒圓房,被太後不知罵成什麽樣了,”我看著姑姑欲哭,忙安撫,又叫她坐下,姑姑推辭不過,坐下道,“娘娘,您別怪老奴,老奴待皇上,說句大不敬的話,就像是待親生兒子一般,看著皇上若是有子嗣也是件高興的事兒。隻是那年大婚時,皇上對老奴說過了,他這輩子就隻有一個姑娘。”
我坐在旁邊一直不說話,那姑姑見我不說話,真心道:“到底那個人就是娘娘您,隻是您和皇上為何總是別別扭扭?”
我隻是笑了笑,淡淡道:“我,,本宮也不知道。”
那姑姑歎道:“老奴知道這次的事情是皇後娘娘做的,也難怪,”她看著我道,“皇後娘娘費盡心機,變著法兒籠絡皇上,都不及娘娘您不經心的一句話。皇後娘娘也是後宮的可憐人哪。”
我歎道:“我不知道會因為我把她變成這樣。”
姑姑亦道:“得不到不能成為害人的理由,無論如何,皇後娘娘已經做錯了,娘娘不必掛懷她這樣的人。”
我看著落葉飛舞,問道:“姑姑,您說,人會因為利欲權勢和名利財富改變自己嗎?”
姑姑許久答道:“會的,老奴在這宮裏活了這麽些年見過太多這樣的人,隻是娘娘,”她認真看著我,說道,“老奴要替皇上說一句他沒說出口的話,人會變,人心會變,愛不會變。”
我隻是久久的看著紛飛的落葉,姑姑歎道:“皇上礙著許許多多的阻隔,不能給娘娘您太多的承諾,隻是,,”
一片落葉落到姑姑的衣襟上,姑姑拾起來,說道:“老奴曾看到皇上珍藏著這樣一片枯黃的梧桐葉,視如珍寶。”
我聽聞,猛地想起了許多年前別院撫琴,我發絲上的梧桐葉,是阿晗拿下來的。
姑姑看著落葉喃喃道:“老奴今兒說了許多大不敬的話。”
我淡淡笑道:“姑姑說了許多真話。”
姑姑顫顫巍巍站起來道:“這世道說真話的人都該死,”說著向我行禮告辭,卻又轉過來,對我說道,“老奴勸娘娘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將功成萬骨枯,有些事,娘娘不必認真。”
我正疑惑,姑姑已經出門去了,我隻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