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前塵往事

齊情跑到我旁邊拉我:“初晞,你起來!”

我笑道:“我這才跪多久?丟了腰牌那是多大的罪過!跪一跪,不算什麽的。”

齊情也在我旁邊跪下,氣道:“我陪你跪,這大冷天的,沒有人陪著你,多孤單。”

我歎道:“阿情,你站起來,”我示意旁邊的丫鬟婆子把齊情拉起來,又對齊情說道,“阿情,你今兒要是陪我跪了這一次,我以後就不再理你了。”

齊情嘟囔著,生氣了:“那我去求母後!”說著轉身就走。

我在後麵喝住他,喊道:“阿情!你站住!”

齊情站在那裏,憤憤不平的看著我,我實在累了,乞求他道:“小祖宗,你消停消停吧,回去吧!”

齊情站在那裏不動:“我不!”

我安慰道:“乖,聽話!回去吧,阿情,你不回去的話,趕明兒我就不和你玩了。”

齊情跺著腳,轉身就走了,一麵走,一麵生氣道:“初晞!你就會威脅我!”走到半路又折回來,把他的大氅解下來,披到我身上,輕輕的哼了一聲就走了。

我緊了緊大氅,笑著看著齊情走遠了,齊情的大氅短是短,阿情的身量也未長成,恰巧我跪著,倒是正好了。

跪到午夜時分,差不多也冷到極點了,我此時覺得我仿佛一件衣服也沒有穿,已經冷透了,身體已經僵硬了,膝蓋早就沒有知覺了,我歎了歎,自言自語道:“沒有知覺最好,總比刺痛來得好。”

我此時最期盼的就是不要下雪,不要變天。此刻又冷又餓又困又暈又累,膝蓋沒有知覺了,腿壓的麻的不成樣子,胸口的傷口還在隱隱的痛,涼颼颼的仿佛有風吹進了傷口,明明冷的都沒有感覺了,我的額頭卻冒出來點點的細汗。

我盯著漫天繁星,開始胡思亂想,分散精力。

記得剛上大學時,我選了個人類學的選修課。

這個課程我們得出去看各種文化活動,記憶最深的一次去茅山陪教授閉關一個月,其實我當時總是不願意陪教授在那裏的。

一天夜裏,可能是因為長日無聊,實在睡不著,我自己便出去走走。

也是在這樣的天氣裏,山裏分外的冷,空氣靜謐寒涼,我隱隱看到遙遙的有人站著遠處,似是女子模樣,我站在她身後恭謹的站著,問道:“仙姑,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記得在臨行前,教授就已經告誡我們要恭謹,最重要的是要稱呼道姑為“仙姑”,這是禮節。

仙姑背對著我,清清淡淡的回道:“你不是也在這裏嗎?”

我被這一句給反問住了,想到修道之人大抵都是如此,我理解不來,於是隻是安安分分答道:“是,夜來有些冷,睡不著。”

“不是山裏冷,是心冷。”

我聽得愣愣的,當時我可是一個奮發向上的大學生,於是對仙姑道:“不是心冷,隻是睡不著。”

“人生是苦海,這一夢,你還要多久才肯醒?”

我一聽此語,便想到教授提過他們的教義是出世,於是答道:“弟子也別無所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仙姑轉過身來,眉目清冷,素色的衣衫隨著寒風微微蕩漾,我也覺得夜裏越發的冷了,她遙遙的笑了,聲音卻越發的空曠:“不是這世的人,如何還醉夢沉酣?”

見我皺眉沉思卻不說話,她又輕輕的笑道:“薤露初晞,人生一夢,還要執著到幾時?”

我聽到她言語之間含了我的名字,猛地嚇了一跳,加之夜裏清冷陰森,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勉強笑道:“弟子,弟子先去睡了,不打擾仙姑清修。”

正說到如此,聽見道長喊我道:“你自己站在哪裏幹嘛?”

我一聽,回頭看到道長站在後麵笑容和藹的看著我,我有些結巴,說道:“在……在和仙姑論道。”

道長向我後麵望了望,問道:“哪裏有人?”

我脊背寒涼,本是冷汗涔涔的回頭,卻在回過頭的那一瞬便放下心了,不是因為仙姑還在,而是因為遠處飄來了絲絲焚香的味道,安神寧氣,我放下心,回頭恭謹的請教老道長道:“弟子有一件事想請教道長。”

道長略一點頭,我便把剛剛發生的事情一長一短的向他說了,過了許久,道長問我道:“你覺得是鬧鬼了?”

我搖搖頭,笑道:“弟子不信鬼神的。”

道長道:“信命就夠了,仙姑說的沒錯,人生不過就是一夢,過了就罷了。”說著看了看我,又說道,“人生隻要過了,就是人生,何必在意是夢非夢呢?”

我點點頭,不過還是對仙姑所說的我不是那一世的人有些介懷,道長看著我笑道:“不用放在心上。”

之後我就是回到房間睡下了,本以為是一場怪夢而已,但是教授第二天就讓我回學校了,說讓我回去幫忙整理些材料。

我本來是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和教授告別時,她竟然抱著我許久不放開,直到她果斷的放開我轉身走了,背影踉踉蹌蹌,我看了看我的肩膀上有些淚漬,心裏有些不知所措。

從那之後,那個和藹的女教授上課便常常看著我歎氣,看得我莫名其妙的,一學期下來,我的選修課結束了,我也就沒有再見過她。

……

我歎了口氣,夜色濃的化不開,心裏想:看來當時是道長和教授說了什麽,我果然不是那世的人嗎?那路初晞是不是真的——我搖搖頭,不再想了。

我稍微動了動腿,此時覺得時間過得真是慢,石板路上早已沒了來來往往的宮人,隻剩了我自己一人跪在那兒,夜越深,周圍越冷。

我歎了一口氣,雖說是皇後娘娘罰我跪在這裏,可我卻一絲怨尤也沒有,且不說這是個大錯,即便不是大錯,可是差點危及到齊情的性命,作為母親,如何不急?隻是我有些想不通,那腰牌的如何回到皇後娘娘手裏的?難不成——那個紈絝子弟還真認識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