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打入冷宮

阿晗對我囑咐過了之後,沒幾日,就應驗了。

事情來得突然,邊境軍隊來報,說塞北諸國內亂,正內鬥,打得不可開交。此時對於朝堂來說,就是抓住時機,集結軍隊,駐紮邊境,以防塞外的小國被一國吞並之後,一國獨大又來犯。

此番大舉用兵之際,梁相那一半的兵權就顯得分外重要了。

朝堂上彌漫了腥風血雨之前的氣息,隻是梁相那邊卻按兵不動,隻等著阿晗主動提起兵權之事。阿晗礙於這樣的形勢下,對梁相提了兵權之事,倒是不知道梁相打的什麽主意,竟然答應下了。

阿晗坐在宸極宮的廊下,見磚縫兒裏細細小小的嫩綠鑽出來,心情也是跟隨著大好。我握著毛筆在練字,隔著窗子見他含笑看著院子裏的小草,便隔著窗子問道:“阿晗,什麽事情這樣高興?”

阿晗含笑道:“當然是為了避免了生靈塗炭百姓受苦而高興。”

我邊寫邊淡淡道:“梁相也算是積德了。”

阿晗笑了笑,道:“無所謂他怎樣想,黎民百姓有福就好了。”

我隻是一邊寫一邊想著,梁相這樣的人,既然做出了之前那樣大逆不道之事,早就沒有了回頭的路可以走,此時這樣做,隻怕後麵的事才是最可怕的,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第二日的早朝,梁相便上書要求賜死當朝的皇貴妃,也就是我。阿晗便是有心護我,奈何眾朝臣都站在他那邊。

梁相這樣做是在我的心裏早就認定了的,我也沒多少的吃驚,安然接受了。又一年的春日來了,隻是這春日應該算是梁相的。

朝堂之事我也是隻能聽了一言半語的,隻是也是不在意了,我憂心也沒有用,我不憂心,事情也會那樣順其發展。我自己也知道,大抵事情不會惡化到不可收拾。到了最終,因著我的身孕才免於賜死,隻是打入冷宮而已。此時能活著,大抵就是最安慰的了。

跪在宸極宮的石板上,宸極宮的宮人早已被聖旨嚇得不知所措,我隻是淡淡的叩謝聖恩之後,接過了聖旨。

宸極宮的低低的哭聲連成一片,香兒隻是在我身後拉著我的衣衫低低哭泣,我倒是最安靜的一個。我輕輕地拍了拍香兒的手,示意她不要擔心。早晚的事情,既然改不了,就接受。

那天光雲影,掩蓋住了原本湛藍的天色。隻是雖是掩蓋了,那掩蓋卻是暫時的。蒼穹無邊無際,如此浩瀚,怎麽可能是這樣的虛無的雲影能掩蓋住的?

小太監還算是客氣,讓細細地我收拾了東西。我叫玉宇收拾了一些日常所用的和筆墨紙硯之類的,妙舞也自己掂量著帶了不少東西,我隻帶了妙舞一人搬去了冷宮。宸極宮的眾人含淚相送,我隻是笑著安慰他們沒事的。

冷宮還是一如以前,阿晗早就著人收拾過,還算是幹淨。這裏雖是偏僻無人,卻也正是避人的好去處。

冷宮太妃離去之後,我還沒有再來過這裏,如今我也住到了這裏,心境果然從進門便不一樣了。雖是知道阿晗是逼不得已這樣做的,隻是我如今身處冷宮卻已經是事實。

隻是坐在正堂裏,我也平靜了許多,見不到那麽多的爾虞我詐和人心叵測,隻怕我還能多活幾年呢。

春來天氣暖的很,陽光和緩了許多,一絲一絲的暖洋洋的。冷宮雖是偏僻,但那鳥雀卻是極其喜愛這裏的,每日裏在那新抽芽的樹枝上嘰嘰喳喳的倒也歡快。阿晗大抵是為了避嫌還未來看過我,隻是我此時也不在意了。

我隻是每日過的安心,隻是想肚子裏的孩子能安安穩穩的就最好了。人,隻有這樣到了安安靜靜的時候,才算是真的活過了。那樣爾虞我詐的,算是什麽人生?

妙舞也是跟著我久了,那毛毛躁躁的脾氣早就改了許多,陪我禁足,陪我冷宮都是無怨無悔,也一句不曾多說。因著天氣漸漸暖和,她倒是也閑不住了。

那一日得了閑,妙舞對我道:“姑娘,咱們這院子裏的花圃索性空著也是空著,不如咱們種點花花草草的,也好看些。我也好找點事情做。”

我倒是也喜愛這些,問她道:“你懂得這些嗎?”

妙舞笑了笑:“我怎麽說也是個奴婢,這些事情還是做得來的。”她笑的歡樂,“姑娘,你就放心吧。你呀,就擎等著這滿園的百花齊放吧!”

我見她興致盎然的,也就隨她去了。我素日裏也是知道的,妙舞比我還難過。有時候做事情做到一半就直愣愣的站在那裏,不知道想什麽想了許久,再回過神的時候眼睛含著淚水,隻是她怕給我添堵,什麽都不肯對我講。我現如今見她有興致,便依著她了。

妙舞倒也真的是勤勤懇懇的,日日來翻土,刨出花根,澆水,撒種,蓋土施肥,樣樣都親自動手。

我也是安安靜靜的看著她忙裏忙外的,有時候看到她蹲在花圃旁,一邊澆水一邊道:“不知道太妃娘娘會不會看到這些花。”

我見她也是有了奔頭,便也寬慰許多。隻是妙舞這樣的陪我,我也覺得對不起她,沒為她找一個好婆家,倒是帶累她一起受罪。

日光照的久了便有些眩暈可困倦,我在日頭下坐久了也受不住了。自己站起了便要回屋躺一會兒去,隻是剛剛一站起來便有個不穩摔了。坐在地上,霎時間,天旋地轉,連那房梁我看起來都是旋轉著的,我暈暈乎乎的,隻得閉上眼睛,隻是覺得我自己也跟著眩暈,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妙舞早就扔了小花鋤過來扶著我,拖著我又坐回椅子上,我靜了靜,好了許多。妙舞去給我倒了杯茶,一臉憂心忡忡的看著我,我對著她笑道:“剛剛是坐久了,腿坐麻了,起來大頭不穩紮了下去,真是丟人。”

妙舞見我笑意盈盈,也笑道:“姑娘要不要回屋?”

我好了許多,不願意回去悶著,便搖搖頭,笑道:“你忙你的,我坐在這就好了。”

妙舞答應著就又蹲到了花圃那裏收拾花草了,我將茶碗放到一邊,隻是一眼看到了手腕上的青斑,便笑著給妙舞看,道:“你可瞧瞧吧,”我笑了笑,道,“可見你剛剛扶我時是下了大力氣的,都把我掐青了。”

妙舞也笑了,吐了吐舌頭道:“那我下次輕一點吧。”說著笑道,“姑娘細皮嫩肉的,我可不能把姑娘掐壞了。”

我也笑了笑,看了看手腕上和手背上的青斑,將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青斑。隻是卻一眼看到了指甲裏麵竟然也有細細的血絲。我隱約覺得不對勁,舉起手看了看,按了按指甲,指甲竟然按了會有些疼。

我連忙拉起袖子,看了看手上的瘀點,並不是平常所見的瘀點,瘀點中心有些灰白色。我看著看著猛地連冷汗都嚇出來了,我恍然想起那個大夫對我說,若是出現青斑,,雖然隻是說了半句話,我卻深知後麵的意思。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袖子放了下來。本來還是想找太醫,隻是如今我身處冷宮,無人問津,何必找人顯眼?我若是此時叫太醫,隻怕徒增了某些想置我於死地的人的想法,不知不覺的在我的藥裏下了毒,我死的不明不白也無人知曉。阿晗此刻又不能來,我又出不去,就算是叫太醫,太醫肯不肯來也是個問題。

我想了想,既然是沒辦法,還不如隻是我自己知道不告訴妙舞,省得她懸心著,日夜吃不下睡不好的。

我站起來走到妙舞跟前蹲下,看著鬆軟的土裏有小苗冒了出來,我笑道:“你這還真有兩下子,這花苗倒是嫩嫩的,看著長勁兒十足。”

妙舞回頭對我笑道:“就是吧,我就說我不錯,姑娘還隻是不信。”

我笑道:“我哪裏不信了,我隻是怕你糟蹋了花種!”

妙舞看著我,看了一會兒,皺著眉頭問我道:“姑娘,你沒有睡好嗎?可是又晚上胡思亂想了?”

我一怔,問道:“哪有?我恐怕委屈了肚子裏的孩子,哪裏還敢憂心?我這些日子睡得極好。”

妙舞疑惑道:“那眼眶裏為何還會有紫色和暗青色的血絲?”

我想了想,大抵是和那瘀點出現是一樣的,都是因為心脈的原因,病出現了惡化。我隻得笑了笑:“是嗎?可能是風刮了什麽進眼睛裏了,我倒是沒覺得。”

妙舞看著我,笑了道:“我看著也是,姑娘的眼袋和眼圈兒不重,應該不是沒有睡好。”

我站起來,穩著身子,笑道:“你在這兒侍弄花草吧,我現在這肚子有點顯形了,蹲在這裏實在累的慌。”

妙舞對我道:“姑娘,你歇息去吧。”

我搖了搖頭,微微笑道:“在外麵見見陽光才好,不然憋悶壞了。”

冷宮看夕陽大抵是最美的,殘陽落日,幾隻寒鴉撲棱棱的飛著,留仙閣窗欞裏透出的光在冷宮看得清楚。別處高地上的宮室的琉璃瓦映著落日,益發顯得皇城籠罩在金碧輝煌之中,除了冷宮這樣的淒涼安靜,遺世獨立。

我望了望遠處山丘上的高塔,那簷角上的鐵馬反射著汙濁的光芒,我淡淡笑道:“妙舞,這次輪到我們了呢。”

妙舞疑惑的問道:“姑娘在說什麽?”

我淡淡道:“腥風血雨裏的犧牲,這次輪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