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化作身
夏至已經連著很多日沒有見過自己的“娘親”了，微風吹拂下，粉嫩玉琢的小娃娃嘟著嘴站在荷塘邊上，朝著自己身邊的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發脾氣。少年生的俊美，臉上的輪廓細看上去竟和東陵有幾分相似。
“不要不要！我就要去找娘親玩！”夏至朝著少年撒潑打滾。
少年無奈的將小娃娃提溜起來，免得他滾的一身的髒。
“至兒聽話，餘音姑娘現在的身子禁不住你鬧，你去打擾她養病，是想再被父皇打屁股嗎？”夏昀溫柔的給夏至解釋道。
夏至聽了，想起前幾天自己實在是忍不住，跑去找娘親玩，結果被父皇打屁股的事……
“好嘛，那我就不去了……”夏至蔫蔫的說。
夏昀滿意的摸摸夏至的頭，抱起小娃娃，轉身離開了。
自從東陵同餘音攤牌之後，兩個人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好，綠笑是樂的其成，可是宜生就不樂意了。
餘音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以前還隻是心脈疼痛，如今則是時不時的吐血。自上一次陪小娃娃玩過之後，東陵便禁止他人來探望餘音。
咳嗽了幾下，餘音艱難的爬下床想要去倒杯水喝，清涼的水順著喉嚨而下，餘音順了一口氣，但是下一秒便感覺到體內靈氣分崩離析，心一沉，想要壓製住體內的肆虐，卻癱倒在地。
“音兒！”東陵一進來便看到倒地的餘音，驚慌之餘上前幾步抱起餘音。
餘音順勢窩在東陵的懷中，任由他將自己抱上床，卻不言不語。
“音兒，你怎麽樣？”東陵見餘音不說話，便著急的問道。
餘音抬頭望著東陵，眼神中卻藏著難過。沒有什麽，隻是沒有想到身體這麽快便到了極限，自己再也無法……支撐了。
“東陵，你記得我對你說過的吧，我不是妖……”餘音突然小聲的開口，“我本是天界天池的餘音上神，本體為繞梁古琴，因為受到歹人迫害，受重傷誤落人間……”
東陵在一旁，雖麵上沒有顯露，但也看得出來其在語音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僵硬了。
“一直以來，我所希望的便是修為恢複得以返回天池，可是，我卻在人間一再的受傷，到如今，我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人形了……”餘音喃喃的說道，“我隻是想回到天池而已，我沒有想要和茹皇後爭奪你，我沒有想要害任何人，我不想和人間有什麽牽連，可是，我卻有了放不下的人和事，我放不至兒，放不下宜生，放不下綠笑，放不下……你……”餘音的心緒開始紊亂，絮絮叨叨的一直說，也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說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有何用。她隻是想告訴東陵自己的身份，她不想，東陵始終被蒙在鼓裏。心，在這一刻，便沉淪了。
“音兒……我能為你做什麽？”東陵半天才說出這麽一句話，今日得知的消息太過於震驚，他所愛的女子，不是妖固然是好的，若是術士也是能接受的，但是，仙人，東陵心裏一沉，他此刻能夠理解餘音平日裏說的兩個人沒有可能的原因了，仙凡之隔，豈是情愛能過逾越的？而眼前的女子，就要不行了，因為自己的原因，或許，自己不帶她入宮的話，她早就修為恢複回歸那個什麽天池了吧？東陵看著渾身散著微芒的餘音，卻不感覺有什麽懼怕和驚奇，他隻是覺得悲哀，為自己與餘音之間的鴻溝而悲哀，覺得心痛，為餘音不可恢複的傷勢而心痛。他身為一代帝王，此刻在自己心愛的女子麵，卻什麽都不能做。
“我需要天靈蠶絲……”餘音有些絕望的說道，天靈蠶絲啊，那可是西域的一種珍稀異種，即便東陵身為帝王，然而想要得到天靈蠶絲的幾率也幾乎是不可能的，而自己屬古琴，破損的原身必須要天靈蠶絲來修複。
“好！我去為你尋來！”東陵有了希望，急忙的答應道。
“哪裏是那麽好尋的，若是那麽好尋，一開始我便說了，如今說出來，也隻是存了份希冀罷了……東陵，待我靈力耗盡，便會化作原身，你……你不要害怕，若是尋來天靈蠶絲便將它修補我的琴身，若是尋不來……便將我放在這束流宮吧，興許百年之後，大哥想起我這個妹子來，會派人來接我回天池呢……”餘音突然有了強烈的不舍之意。她並不會死去，隻不過是沉睡，她並不怕沉睡，隻是怕醒來之後物是人非。
東陵緊緊地抱住餘音，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一樣。
“你不要睡......以前那麽多次你都一聲不吭的睡過去，我真的很害怕你再也醒不過來，如果你真的累了，那你要答應我，要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東陵沉聲的在語音的耳邊說道，不停地說，不停地說，但是餘音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
“東陵......我不想睡......”我不想睡，不想一陣長眠醒來，眼前的你已經消失，我不想，物是人非，我不想，讓你獨自走下去......
不想，不想......但是語音的已是卻漸漸的沉下去，沉入到黑暗之中，再無波動。
東陵抱著懷中的女子，眼睜睜的看著她退幻成一柄古琴，靜雅的溫婉的古典的——卻是幾乎再也醒不過來的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