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那個承諾

東陵帝君還依稀記得,曾經在昆侖誕生的那個孩子。他是四海八荒皆為畏懼的魔魘,是眾仙勢要鏟除的毒瘤。隻是沒有人知道,他誕生的地方,眾人皆以為他定是誕生於大荒之境,那裏蠻荒遍野的蔓延著的萬千煞氣,孕育出一個魔魘並不稀奇,隻是沒有人能夠猜的出來,他誕生的地方竟然是神聖至極的昆侖之境。

那時剛剛誕生的魔魘,還是是個娃娃,也隻是個娃娃。東陵帝君帶他回了昆侖殿,給了他活下去的資格,昆侖之主,從來不會在意四海八荒的目光,既然與自己有緣,誕生在了昆侖,那就是昆侖的人了。

東陵帝君為魔魘取名枯浮,教導他正邪為分。他將一個為禍蒼生的魔魘,硬生的教導成了一個彬彬有禮的青年。故而,東陵帝君大意了,枯浮跟在他身邊多年,所以帝君大意了,放了他出了昆侖,入了塵世。

這才有了後來的萬劫不複。

魔魘之所以稱之為魔魘,是因為其從根本上,就是萬惡之源。即便跟在東陵帝君身邊多年,浸染許久,枯浮本質上,還是一個魔魘,而且是這世間第一個魔魘。

後來,枯浮遇到了一個美麗的女子,後來,他們相愛了,再後來,就是一切災難的發生,蔓延的大荒之戰全麵的爆發,枯浮身為萬惡本源,一發不可收拾。

四海八荒眾仙全麵的圍剿挑起戰爭的大荒之主,而對於萬惡之源的魔魘自是是要趕盡殺絕的。兩人被逼的走投無路,再次回到了昆侖之境,東陵帝君看著自己養大的孩子一點點的被黑暗侵蝕,不論他想盡如何的辦法,都沒有辦法抑製枯浮的魔化。

他對兩人說過:本君會照顧你們一輩子。

所以不要離昆侖,隻要你們再昆侖一天,就不會有人敢動你們。

可是,枯浮還是走了,留下了阮浣,還有她腹中的孩兒。自那之後,枯浮再也沒有回來過。阮浣即將臨盆,四海八荒的戰爭停息了,大荒之主不知所蹤,而魔魘被眾神誅殺,散落到浮屠山。

阮浣也走了,帶著即將臨盆的肚子。

後來,有人說,西海阮浣上神失蹤了,隻留下一子,其生父不詳。

東陵帝君沒有想過要尋那兩人。

從來都沒有想過。

“從他離開昆侖的那一刻起,便已經和本君毫無關係了。”東陵帝君回神,麵上平靜,可是卻說著無情的話。

“他在你身邊長大,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你怎麽能見死不救!”阮浣聲音越發的粗糲,其間透露著悲涼,往日的沉默已慢慢的散落崩潰,在即將成功的關頭,東陵帝君的到來令阮浣的心智有些瘋狂。

“枯浮,自下山的那一刻起,自心魔滋生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昆侖的人。他隻是魔魘,並且永生永世都該被囚禁在這浮屠山,不得超生!”東陵帝君的聲音也漸漸的淩厲起來。

那個孩子啊,早就不見了。

“你怎麽可以這般的心狠!隻要她交出太古遺音,枯浮就可以回來了,那是枯浮,那是你一手帶大的孩子!”阮浣的聲音變得淒厲,其間充斥了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東陵帝君竟然會這般的冷血。不管她對餘音做了什麽,不管她做了多少傷害餘音的事,他都最終是饒了自己一命。可是如今,如今枯浮可以回來了,她尋了幾萬年的時間,她終於找到那個可以令枯浮回來的辦法,東陵帝君怎麽能這麽輕易的說出這些來?

東陵帝君沒有再同她說話,隻是周身的淩厲瞬間衝著阮浣而去,一瞬間,阮浣就成了血人。

“你真的要殺我?”阮浣的聲音涼了,此刻才是真的相信,東陵帝君真的對她生了殺意。

“你執念已深,隨著枯浮而去是最好的結果。”東陵帝君冷聲道。他不該生出惻隱之心,他早就該將這個女人抹殺,若不是她,音兒不會受這麽多的苦。

阮浣突地大笑,餘音一直在旁邊看著的,此時見她聽了東陵帝君的話情緒如此不穩定。餘音聽著她在笑,可是卻是感覺那個女人在哭。

“你為什麽執意要複活那個魔魘?”餘音突然問道。她不懂,阮浣也曾經位列上神之位,也曾經心係天下蒼生,即便是與那個魔魘相愛,但是值得這般嗎?餘音不知道她的身上發生過什麽,以至於曾經名動天下的阮浣上神落得如今隻能以銀具遮麵的下場,這般痛苦的執著著,為的是什麽?

“你不是喜歡帝君嗎?你不明白嗎?你最重要的人不見了,你不應該去尋他嗎?”阮浣在聽到餘音的話後,冷笑了一聲。

“可是那個魔魘已經死了。”餘音說。

“他沒有死!他隻是被困在了這浮屠山而已,隻要你肯幫忙,隻要你肯!他就能複活!”阮浣已經失了冷靜,有些近乎急迫的嘶吼。

東陵帝君緊了緊手臂,餘音被迫靠在了他的身上。

“去陪他吧。”一句近似是歎息的聲音,東陵帝君說的低喃,隻有餘音聽的清楚。

阮浣那燃起來的一絲希冀與迫切在見到東陵帝君抬起的手時一瞬間熄滅了。那個男人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他已經動手了。

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疾風呼嘯而來,萬千流火急速而降,東陵帝君第一反應就是護住懷裏的餘音。

隻是一瞬間的事,待到幾人回過神兒來再看之時,阮浣所杵之地已經沒有人影兒了。

“什麽人能在帝君的眼皮子底下救走她?”號鍾有些驚訝,能在東陵帝君眼皮子底下救走那個女人?四海八荒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般強悍的存在了。

東陵帝君難得的沉默了,阮浣那個女人必須死,隻不過,這個救走她的人似乎與自己實力不相上下,這次自己顧著護著音兒,叫他們兩人逃了,想要再找就難了。

正想著,懷裏的人開始掙紮起來。

餘音努力的掙脫開東陵帝君的懷抱,退到五彩的身邊,卻發現五彩有些過於安靜了。

“五彩?”餘音小聲的喚了它一聲。

五彩有些無神的抬起頭,“啊?”

“你怎麽了?受傷了嗎?”餘音有些緊張了,剛剛那片流火顯然是來人為了救走阮浣而擾亂他們的,五彩會不會是因此受傷了?

五彩這才完全的回過神兒來,“我沒事,我隻是......沒事沒事。”五彩安慰道餘音,它確實是沒有什麽大礙,隻是,剛剛那個人......不,一定是自己想錯了,那個人早就應該死了才對。

餘音看著五彩奇怪,但是看它3沒有受什麽傷,也就放下心來了。

“阿音,這頭五彩斑斕獸是怎麽回事?”這會平靜下來,號鍾不得不開始詢問第二等大事,最起碼在他看來,這五彩斑斕獸的威脅僅次於阮浣那個女人。

四海八荒的人都知曉,甚至連靈犀都那阮浣喜歡自己這件事調侃,隻是隻有號鍾一直不知道,曾經在人間的時候,五魔魁親口對著自己憤恨而說清楚,當年他是震驚的。阮浣對他怎麽樣,他清楚,自己雖不解風情,但不是榆木疙瘩,阮浣心裏有人,他一直曉得。如今,這個人無疑就是當年那個攪和得四海八荒甚無寧日的魔魘枯浮了。

餘音將五彩的來曆說了一番。

號鍾聽了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阿音,你現在的身體還很虛弱,隨我回天池吧。”號鍾說的是商量的話,但是口氣卻是毋庸置疑。

餘音閉著嘴不說話,算是默然了號鍾的話。

東陵帝君拉住餘音,“音兒......”

餘音依舊沒有說話。

經曆了這一切,當所有的事情都逐漸的明朗,餘音突然感覺很累,她什麽都不想思考。

“我先回天池修養了,我們......以後再說吧。”餘音說這話其實也是沒有別的意思,她就是覺得現如今不能再談論任何事情,她需要睡上一大覺。

東陵帝君沒有抓住餘音的手,他知道丫頭不會放下自己,隻是覺得有些累。但是,對於丫頭所經曆的一切,他都覺得心裏難過,若是可以,他想將丫頭護在手心裏,再不叫她受一絲的委屈。若是可以,他想,寧可她忘了所有,隻記得自己一個人。

餘音回了九天之池,她忽然想起一千多年前,在自己還沒有成為流光的時候,那個時候,她隻是繞梁,神識缺失的繞梁古琴,因著被五魔魁莫名其妙的追殺,她誤落人界,卻因此遇見了夏東陵。

現在回想起來,餘音有些不負責任的想,若是當初自己並沒有踏出九天之池的那一步,就不會在大荒之境遇到五魔魁,也就不會跌落人界,自然也就不會遇到夏東陵,這段糾葛自然是不會發生。

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自己會安然的呆在九天之池,什麽都不會發生,誰都不會受到傷害。

天歌,那麽一個無邪的姑娘,本應該是同自己二哥逍遙自在於著天地間的,就是因為自己......如今阮浣不知所蹤,天歌的命,要如何是好?

餘音甚至有些自私的想,如若自己沒有在融合記憶了醒過來該是多好?這麽多的傷痛,該如何去承受與承擔?

心痛至極,忽然有一雙手握住了自己的肩膀,餘音抬頭見是自己的大哥,頓時淚湧出來。

“阿音,這不是你的錯。冥冥之中,自有天命。”

餘音在號鍾的懷裏慢慢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