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之上,一隻奇大無比的巨鳥正在快速的飛翔。鳥的外形有點像是蝙蝠。銀色的翅膀看上去似乎泛著金屬一般的光,這樣的翅膀,如果不是在一隻鳥身上看到你一定會以為那是一種機械或者其他的東西。
這隻鳥就是手帕妖。
它是幾百年前白石把一個神鷹的魂魄攝入一枚手帕而形成的全新的飛行妖物。白石屍解之後,手帕妖被白素素得到,後來,白素素又把它送給了徐淵,一直到現在,它跟著徐淵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十年。
三十年裏,手帕妖的本體漸漸恢複到巔峰狀態,雙翅展開長達二三十米,寬闊的背部又舒適又安穩,簡直比任何飛行器都要好用。最重要的是,它的靈性超過了一般的妖物。
現在的徐淵隻要心中一個念頭,它就知道該往哪飛。
由於速度很快,徐淵特意給整個手帕妖的背上加了一層風罩。這種風罩其實就是一種對風元素的控製。有了風罩,因急速飛行而產生的狂烈的風便不會影響到上麵的人。
上麵一共就兩人:紅葉和徐淵。
至於他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其實很簡單:徐淵得知小熊貓或者說飛花回天屍派位於這大荒之地的總部,他想和他見上一麵。畢竟是師徒,而且一別就是三十年,這次是個機會,如果不見,下次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才能見到。於是,紅葉便帶路。這裏正是通往天屍派的路上。
天屍派神秘且強大,是這大荒之地上一處龐然大物般的存在,因此白石不方麵一起去,黑冰也沒有來,雷震子就更不用說了。因此這趟行程隻有紅葉和徐淵兩個人。
如果不是知道雙方的身份,這樣的組合在一起未免有些尷尬,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紅葉喊徐淵師父,徐淵則把紅葉視作靈雙兒那樣的女徒弟一般。彼此知道身份,因此,一路上,大多數時刻徐淵都在打坐,而紅葉則時不時的請教一些關於道術的問題。
其中,她詢問了徐淵能夠以一片葉子戰勝雷震子的奧秘,徐淵告訴她道理很簡單,雷震子對抗的不是他,而是方圓十裏內所有的木元素的力量!天地之間,一切能量的形式都可表述為最基本的五種,金木水火土。其中,五種元素是相生相克的,比如木生長於大地,那麽木元素便是土元素所生,故木元素是脫胎於土元素,他控製著方圓十裏內的木元素讓它們以木精之氣的形式匯聚到一片葉子上,雷震子以一己之力對抗著方圓十裏的木精之氣,木精之氣有大地的支持,源源不斷的土元素轉化為木元素,因此,雷震子的力量終究有耗完的時刻,而那片葉子卻有源源不斷的能量供應,所以,雷震子不可能贏。
當時人群裏有些人高手已經看出了奧秘,隻不過雷震子是一根筋,妄圖挑戰腳下的大地,最終等待他的是徹底的失敗。
這便是那片葉子的奧秘。說起來簡單,但是除非你對各種元素的控製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否則免談。
飛花修習《五行道法》,紅葉也修習,但是境界不是很高,此刻聽到徐淵對於五種元素、能量的闡述,頓時有一種耳目一新、茅塞頓開的感覺,當下對徐淵更是敬佩不已。
......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山巔之上黑雲之下,一座龐大的城堡出現在視野裏。
“師父你看,那就是天屍派,也是這片大陸上最有權勢的組織。”
徐淵點點頭。放眼望去,隻見這座城堡與鬼怪界的天屍派總部大同小異,建築風格什麽的都差不多,唯獨有些不同的地方是這座城堡所在的地勢特別古怪,高高屹立在山頭絕壁,而且上方天空正好有一片黑雲將其遮蓋,仿佛是人間的黑雨傘似得。
“你經常來這裏?”他回頭問了句。
紅葉搖頭:“不常來,常來的是飛花。他大約每隔些日子就來一趟,他說這是天屍派裏規定的。”
“他在天屍派裏是什麽職位?”
“他現在的師父是天屍派裏的第十四長老,名字我聽他說過,好像叫柏易。”
“柏易......柏易......”徐淵念叨了幾次,輕輕點了點頭,手帕妖呼嘯一聲,繼續往前方城堡飛去。
距離城堡二十裏的時候,空中已經有人飛來阻攔,見到是紅葉,似乎很是熟稔,交談了幾句,便給他們放行了。
一路徑直來到了城堡門前,收起手帕妖,二人大步往宏偉的城堡進發。
城門高大十丈!氣勢衝天!恢宏無比!城堡之內,街道交錯,行人往來,儼然是一個小型城市一般!
也隻有天屍派這樣財大氣粗的教派才有如此氣魄建成了如此一個城堡!
“天屍派跟外麵傳的不一樣,它不僅僅是一個教派,更像是一個小型的國度。”紅葉解釋道。
徐淵心中有些明白了:天屍派之所以勢力龐大,其實更多的還是依賴於它龐大的成員。教派裏成員一朵,這些成員組成的家庭就多,家庭一多,整個教派就慢慢形成了一個小型社會,最終演變成如今的類似一個小型國度......
走在街上,徐淵感受到街上的行人大多是普通人,身上沒有什麽能量的波動,偶爾有幾個也都是實力不強的,放到凡人界也算不上強者。
“天屍派是由龐大的長老群們支撐起來的,其餘的都是一些平凡的修士。”紅葉又解釋道,“每一個長老隻收一個弟子,這個弟子出師後便會被派到其他地方擔任長老,或者組建新的天屍派分部。”
徐淵點點頭。現在他有些理解了,天屍派每一個總部的作用就像是一個製造長老的機器,每個長老收一個徒弟,徒弟成長後,出去發展新的勢力,然後形成新的總部,再收徒,完成一個循環。依靠這種模式,天屍派越來越龐大,龐大到了三界之內到處都有天屍派的腳印。
正想著,迎麵快步走來一個瘦高的男子,口中還傳來興奮的呼喊:“紅葉!你怎麽來了!”
徐淵一眼望去便找到了當年那個少年的影子。
臉型、說話的聲音、飛揚的眉毛、樂觀的笑容以及走路的方式,沒有變,完完全全的沒有變!
當然,歲月帶走的東西還是有些改變。少年的臉變成了中年的臉,記憶力的狡黠也變成了穩健,走路的步子也邁的更大、更堅定,藍色的眼眸多了一絲歲月的沉澱......
三十年,畢竟三十年了!
很快的,男子走來的腳步忽而變得遲疑起來,他死死的看著徐淵,眼神中先是充滿了驚訝,隨後慢慢變得震驚,最後竟隱隱飽含了一絲熱淚。
熱淚轉了兩轉,到底還是收了回去。男兒有淚不輕彈。一別三十年的師徒,在這裏又相聚了。這是喜事,不應該流淚,應該歡笑。
“師......師父......”
他慢慢走到徐淵麵前,看著徐淵,口中緩緩吐出了這兩個字。他眼前的師父,也已經與記憶力的那個師父的形象有了差別。記憶力的那個師父,充滿了屬於年輕的鋒芒,充滿了屬於強者的囂張,眼前的師父,卻無比的溫和,渾身絲毫感受不到情緒的存在,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升華了、內斂了,但是卻顯得更加深不可測,完全不可探知。
“小熊貓,一別三十年,我們都老了......”
徐淵歎了口氣。
他背著雙手在後,身體看上去竟然有了一絲佝僂。看到這一幕,飛花那滴沒有流出來的眼淚到底還是流了下來。
修道修的是身體和魂魄兩個方麵。修煉身體可以讓身體延長青春,很多修者活了幾百歲看上去還像是一個年輕人。不過,徐淵這兩年越來越不關心自己的外貌,他很少去修飾外形,以至於到現在胡子又長了許多,臉上也多了一些皺紋。如果不仔細看他那仍舊漆黑如星辰的雙眸,說他是一個糟老頭也不為過。
進入仙界的這段時間,徐淵對道的感悟有多了一層:什麽是道?天是道,地是道,萬物是道,生命是道,自然是道,循環是道,平衡是道,山川草木是道,江河湖海是道......一切都規律可循的東西都可謂是道。那又什麽是規律?晝夜交替是規律,生死輪回是規律,自然消亡是規律,一切有關循環的東西都是規律。那又什麽是循環?生老病死是一個大循環,由出發到回歸是小循環,同樣出世入世也是一種循環。徐淵二十四歲開始接觸道術,從此開始修習道術,三十年後到達極盛的頂峰。盛衰是一種循環,渡過這種循環,然後才能找到規律,找到規律,然後才能找到道。
天地萬物萬事,每一種道都有它獨特的存在方式。無法找到屬於自己的道,反過來就無法破開盛衰的循環,破不開盛衰循環,最終結果必然是消亡!
一加一等於二。一個一是循環,一個一是規律。循環加規律,得到的結果是道。
所以,徐淵從進入仙界這段時間開始,漸漸開始回歸到那個‘一’中——循環。三十年後的徐淵到達極盛的頂峰,算是‘出世’,為了有更大的進步,他逐漸開始主動‘入世’,重新找回凡人的信念。
蒼老,才是屬於凡人的標誌。
甚至可能連徐淵自己都覺察不到,這些時日,他正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衰老著。他的身體,他的肌肉,他的頭發,他的牙齒,他的心髒,他的內腑,都在衰老......
“師父,我們不老,我們還年輕!”飛花擦了擦眼淚,像當年的那個少年一樣,緊緊拽住了徐淵的衣角。
徐淵拍拍他肩膀,站在時光裏,笑容如暖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