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令牌,本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但是現在,隻因上麵的一個字而具備了太多的意義。
“駱”。
駱家的駱。
駱家即為天機府。
換句話說,這令牌,竟是天機府的令牌。
徐淵猶然記得父母以及徐家村的老人們說過,這令牌的樣子,是數百年前一位徐氏家族的恩人所繪,保存於徐家族譜,並留有預言:幾百年後有人會持有此令牌前來,徐氏一族可答應其任意條件。
結果幾百年後,當真有人抱著兩個孩子並拿著令牌找到了徐家村。那兩個孩子,一個便是徐淵,令一個便是葉子玉。
如今,和第七殿閻羅一番交談,再回過頭去想這些陳年舊事,徐淵一時間竟有種明了一切、塵埃落定的感覺......
長期的猜測,尋找證據,渴望看透迷障,找到所有迷霧背後的真相......正是因為這些動力的存在,徐淵才會拚命的提高實力,收徒,為自己聚攏勢力。
可是現在,當猜測快要被證實的時候,徐淵自己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那種感覺,說不上來。既不是自怨自艾,也不是出離憤怒,更沒有失落憂傷......隻是一種奇妙的、平淡如水的漠視......
在這樣的複雜心境中,隻見藏風道人苦澀的一笑: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世......沒錯,你就是駱家之人......”
駱家之人。也就是天機府的人。
長久以來,徐淵一直有次懷疑,可惜一直沒有得到證實。現在,在地府的鬼都煌城的一處小小梅園中,從這位當年的第七殿閻羅口中,徐淵終於印證了自己的身份!
“我在駱家是什麽身份......”得知真相的徐淵,心中反而更平淡。
“按理說,是極高的身份......”藏風道人輕歎一聲,“駱家家主駱河圖的兒子,天機府的嫡係少主!”
猜測中的身份果然應驗!
徐淵心中少了一份震驚,多了一絲淡然。
這個身份,他不意外。十二年前當他在鬼怪界西方大陸上的愛德華堡見到葉子玉最後一麵時,葉子玉就用僅有的力氣告訴他,他是天機府的少主,而後,溘然長逝。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一直在為驗證那個身份而努力奔走。最終,在今日,地府鬼都煌城的一處普通梅園中,在前第七殿閻羅的親口述說下,他的身份被確認了。
天機府少主!
這是一個多麽特殊而尊貴的身份!
可是,誰也沒有想道,這個身份的給予者——天機府、駱家卻派人來阻止他進入仙界!
究竟是為什麽?難道這個少主是一個被排擠的少主?又或者這個少主為駱家家族所不容?
一時間,徐淵心亂如麻——平淡過後,終究還是無限的悲憤和屈辱。
......
藏風道人暗歎一聲,緩緩道來:“徐淵,你且不要著急,慢慢聽我說......”
徐淵慘然一笑,搖頭道:“前輩,我隻想問一句,駱家現今可有我的親生父母雙親?”
藏風道人神色一陣黯然,不忍心的說道:“我此趟地府之行,正是你的親生父親——駱家的家主、天機府的主人駱河圖親自交給我的命令......你的母親,她......”
“她怎麽樣?”徐淵心中更加紛亂。原本他還報有一絲幻想:天機府的主人並非他親生父親,而是家族另外之人,他的親生父親隻是身不由己,才眼睜睜看著他這個兒子流落在凡人界......第七殿閻羅的話徹底讓他絕望。
隻此一件事,他便明白了,這個駱河圖,是個薄情寡義的冷血父親!
“徐淵,你且不要急,我會把關於你身世的一切都告訴你......這趟地府之行,無論我能否完成府主的交代,對我而言,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讓你明白自己到底是誰......”
徐淵感激的朝藏風道人鞠了一躬,“前輩,待會無論你我是敵是友,我徐淵發誓,絕不會與前輩生死相拚!”
藏風道人微微一笑,朝梅園前方小樓走去,“此處不是說話之地,走,我們去小樓中邊酌邊說。”
於是藏風道人帶著徐淵離開了大雪紛飛的梅園,進入小樓的二樓。
這小樓明顯是藏風道人買下的私人產業,除了二人,異常安靜。二樓之上,臨窗位置,有一桌,桌上有酒。窗外,正對著梅園。一顆老梅樹正生在窗下,曲折的枝幹和盛開的梅花,正好和二樓處在一個位置。
如此開窗對梅飲,實乃妙趣之地。
徐淵作為晚輩,給老道斟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碧綠的小杯子碰在一起,發出當的一聲。
一口酒下肚,火辣辣的胃部開始溫暖起來。藏風道人也開始了講述:
“你的父親駱河圖,天機府的府主。他天縱奇才,是一個真正的人上人!一千年前,你的父親修道有成,在仙界逐漸名聲鵲起。從那個時候開始,仙界十萬仙山中就流傳著一個說法,叫做寧遇天劫,不遇河圖,意思是寧願碰到天劫,也不願意碰到你的父親。那個時候,整個仙界除了有限的幾人外,你的父親便是仙界第一高手!”
“後來的上百年歲月裏,駱河圖又一一將那有限的幾人戰敗,成為了天上地下唯他獨尊的第一高手!從這個時候開始,他沒有了對手,日漸感覺無聊寂寞。這個時候,他萌生了離開仙界去往鬼怪界遠遊一番的念頭。”
“誰知,這趟鬼怪界之行,驕傲無雙、眼界頗高的駱河圖卻遇到了一個強大的對手!駱河圖身為仙界第一高手,一身神通,天上地下,絕無僅有!誰知,那個對手竟然強到了一種難以想象的地步——駱河圖與她大戰了三天三夜,居然隻打了個平手!”
徐淵聽到這裏,心中一凜:千年前,鬼怪界的卻冒出了一個橫行三個大陸和無數水域的絕世大妖——第八代九尾青靈赤雪!難道......
這時隻聽藏風道人繼續說道:“大戰三天三夜之後,駱河圖又驚又喜。驚的是被他認為是下等世界的鬼怪界居然不知何時冒出了這樣一個高手,喜的是,那個高手居然還是個美豔無雙的女子!於是,從那個時候,駱河圖在心中牢牢記下了那女子的容貌......”
“之後的數年中,駱河圖每年都要去鬼怪界一趟,目的就是跟那女子決戰,以期待分出勝負。然而,許多年過去了,他們仍舊是打了個平手。就這樣,一次次的戰鬥卻讓這對年輕的男女互相產生了好感......”
徐淵心中咯噔一聲,隱隱有種不好的猜測。
“轉眼間又過去了一百年,洛河圖和那女子已經戰鬥了不下於百次。但是仍舊沒有分出勝負。兩個人似乎都不願意誰勝誰負,而這樣的平局,卻是最好的結果。就這樣,兩百年的歲月讓駱河圖和那女子漸漸由好感演變成了情愫。駱河圖開始在鬼怪界流連忘返,和那女子過上了雙宿雙飛、神仙眷侶一般的生活,甚至把仙界都給忘了......而此時,仙界天機府駱家老一輩府主逝世,家族亟待一個新的府主來領導。”
“毫無疑問,駱河圖被選為天機府新一代府主,一夜之間,二十四道天機令從仙界傳來,被逼無奈,駱河圖隻好暫別了那個女子,並許諾處理好家族之事就回鬼怪界接她......”
“後來呢?”徐淵已經聽的癡了。這是他第一次聽說父親當年的故事。每個人都有一段故事,每個人都有一段傳奇。你可以不喜歡這個人,討厭這個人,憎恨這個人,但是你無法否認那些傳奇的經曆和故事。
藏風道人小酌一口酒,看著徐淵,慈祥的笑了笑,又繼續說道:“後來,仙界其他幾股勢力乘著天機府老府主去世,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妄圖把仙界攪亂,然後重新瓜分權力和勢力。在這樣的情況下,駱河圖帶領天機府果斷發動了一係列的鐵血行動,經過了長年的征伐和殺戮,殺的那幾股勢力血流仙山,最終俯首稱臣,再也無力反抗。而此時,距離駱河圖離開鬼怪界已經過去整整一百年了......”
“長年的征戰讓駱河圖變得殺伐果斷、冷血無情,權力的擴大也讓他深深沉醉其中。漸漸的,他忘記了當初的約定,完全把鬼怪界那個苦苦等他的女子忘記了......等待百年,沒有等來駱河圖的消息,那個女子最終絕望的放棄了。然而,這個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已經身懷六甲!”
咣當!
徐淵的酒杯失手掉到了桌上,他失聲叫到:“不可能!已經過去了百年的時間......”
藏風道人神情黯然,幽幽一歎:“那個女子並非人類,她是青丘國的國人,更是代代相傳的第八代九尾狐!青丘國本就是長壽之國,人類十月懷胎,青丘的狐族卻需要十年懷胎......然而,那女子懷的孩子並非狐族同類,而是一個狐族和仙族混血的生命體!這樣的生命體,在整個青丘國曆史和仙族曆史中,從未出現過!懷胎百年,也確實世所罕見......”
徐淵心中巨震。一道道霹靂轟然響起。情緒更是翻江倒海,驚濤駭浪,難以平息!
天機府府主,駱河圖!第八代九尾,青靈赤雪!
這兩個傳說中的人物,竟然是......我的親生父母?
一時間,徐淵呆若木雞,手腳發麻,腦中一片空白。
“狐族和仙族,本就是兩個種族。仙族更是一個特殊的種族,仿佛自古就受到上天的眷顧,他們擁有者無與倫比的天賦和身體!但是,仙族的曆史上還沒有一個能和其他異族誕生子嗣的先例!於是,這個小生命的出現,成為了仙族史上最大的恥辱!於是,仙界最大的聯盟組織“天庭”對天機府府主駱河圖下達了必殺令,命令他務必下界去除掉那女子腹中的胎兒......”
“此時的駱河圖,再也不是當年的駱河圖了。他鐵血無情,冷酷無比,接受了必殺令,下界來到鬼怪界,找到了那個他曾經愛過的女子,二話不說,就要廢掉她腹中的胎兒!那女子見他如此無情,絕望之下,唯有反擊。她雖懷有身孕,但神通仍在。二人又廝殺了個天昏地暗。最後,女子終究因為動了胎氣,被駱河圖一掌擊中腹部......”
“前輩,那後來呢......”徐淵目光已經眯成了一條線,雙目中更是有星星點點,光華閃爍。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極度憤怒的標誌。看樣子,在他心中,已經對他的父親——駱河圖,徹底決裂!
“那個女子被一掌擊中,傷心欲絕,顧不得自身生命,用最後的法力盡量去穩住胎氣,看著麵無表情一步步走來的駱河圖,她跪地請求放過孩子一條生路,然而——”
啪!
整張桌子碎成了萬千碎片!
徐淵全身魔氣迅速飆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