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凡人界,找到已經衰敗的不像樣子的當初的公司。

這裏已經被貼上一個大大的拆字。也許不久之後,這裏就會變成新的商場或者大廈。那個時候,也許大槐樹就被會鏟掉......

想一想十幾年前那個窗明幾淨的公司,想一想十幾年前第一次進入這地方的拘謹和惶恐,再到如今衰敗一片,野草遍布,鏽跡斑斑,徐淵除了感歎物是人非,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詞了......

看到這個地方,他又想起了當年和白素素那一幕幕難以忘記的畫麵。

歡聲笑語、簡單的幸福。

除了十幾年前最後見過白素素一次,至今,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凡人界的十年戰爭中,閻肅、馬鈺、牛磊等人都加入了“獵人”組織,然而,白素素卻沒有。她就像是一道白色鴻影,突然消失在這世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徐淵想過找她,也想過用天機圖找出她的位置。但是,找到了又能做什麽?再次麵對她,又能說些什麽呢?

也許她心中對我還充滿恨吧......

......

一時間思緒萬千。

紛亂念頭中,徐淵按照閻肅曾經教給他的進入地府的方法,站在老槐樹下,默念咒語。

很快的,老槐樹衰老的樹幹下,慢慢出現一個時空黑洞。

徐淵沒有猶豫,此時的他一身修為登峰造極,山河乾坤袋中還有阿醜和紅羽,九字真言符和五靈印法隻差最後一道關口就圓滿大成,這樣的實力,他已經不懼去任何地方,哪怕是仙界,更何況是地府!

想當年,白石以一己之力三進三出地府,殺的地府人仰馬翻,鬼哭狼嚎。十殿閻羅被斬殺七個!

這樣的氣魄,徐淵早已神往,如今隻是去地府走一遭,如果連這都有畏懼,那就不用談和白石相提並論了。

時空黑洞和傳送陣的效果差不多,都是一種借助其他力量實現空間傳送的方式。

話說徐淵進入這個時空黑洞後,前後左右上下,都是黑色的氣團,迷迷蒙蒙,看不清方向,隻有一個方向隱隱有光線傳來。

於是徐淵就朝著那個方向走去,一步步,一步步,也不知走了多久,總之,距離越來越近了。

最後,終於走到了光線的源頭,原來,那是一個一個人高的狹長的小縫兒。絲絲灰暗的光源就是從裏麵傳了過來。同時,伴隨著光線的,還有陣陣寒氣。似乎,那小縫的那一邊溫度很低似得。

徐淵地頭從小縫裏鑽了進去,想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麽,結果這一鑽,等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正站在一個山洞前!

回頭一望,背後正是一個山洞,很淺,隻有幾米深,一眼就望到頭,最裏麵是厚實的土黃色的岩石......儼然,他便是從這山洞裏鑽出來的......

“好奇特的時空黑洞......跟天墓墓室間那些奇巧的出入口有的一拚......”

徐淵自言自語一聲,隨後便打量起這個世界。

漫天雪花。白茫一片。

遠山,近山,全被大雪覆蓋。遠處,廣漠的平原,一片茫然。千裏森白的雪,給人一種孤獨的壓抑。

白色是一種寂寞的顏色。

尤其是漫天遍野,百裏千裏的白色。

那種視覺上帶來的孤獨,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不過徐淵畢竟不是凡人,多年四方遊曆的經驗已經幫助他克服了孤獨的情緒,況且,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阿醜和紅羽。

“呼啦——”

一聲翅膀拍打空氣的聲音,紅羽神氣活現的從山河乾坤袋裏飛了出來,收了全身火焰,縮著脖子落到了徐淵的身旁。

站在地上,紅羽的個頭已經明顯高出徐淵許多了。

徐淵再也拍不到它的頭,隻能拍拍它的背。紅羽也學徐淵,用翅膀拍拍徐淵的背。

“咚咚咚!”

脊背上三聲沉悶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大象撞到了山上。

徐淵看著紅羽,苦笑一聲:“這要是換個人給你這樣拍,十個有九個會被拍成肉餅。”

紅羽做了個鬼臉,毫無愧疚之意。

這樣寒冷的氣候,它大概十分不喜,不多時,就自己鑽進乾坤袋裏了。它天生是火的寵兒,最喜炎熱,最怕寒冷。與外麵相比,山河乾坤袋裏四季如春的溫暖自然要好上千倍萬倍。

徐淵無奈的搖了搖頭:想找個鳥陪陪都找不到......

幸好還有手帕妖,它雖然不像紅羽是個真正的鳥,但是,它的靈性比紅羽還高。徐淵坐上去,手帕妖呼嘯一聲,身體化作一道銀色的光,迅速在大雪裏穿行而去!

......

這地府果然千裏冰封,天氣極冷。徐淵沒有設立擋風水幕罩,自然之風和雪完全打在他身上。即便修為大進,一身陽剛之氣可以隨意融化接近身體的雪花,但是那雪花中夾雜的寒冷卻是融化不掉的。

越飛,越心驚。

“這溫度怎麽會如此冷?”

放眼望去,下方白色大地連一個動物都沒有,隻有稀稀拉拉有限的幾顆樹孤獨的站在那裏。真個世界,死一般的寂靜,除了風聲、雪花飄落之聲,徐淵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這狀況是不是有點詭異?這裏究竟是哪裏?

徐淵忍不住泛起了疑惑:閻肅提及過地府,說那裏冷是冷,但是也如同凡人界一樣,有自己的原住民。地府隻是一個狹義的叫法。並不是一個機構、一個組織、一個殿堂或者一群人,它是整個一個界。

所以,在地府這個空間裏,不光有掌管凡人界生死的十殿閻羅,還有許許多多平凡的原住民。他們自古就生存在這個空間,過著簡單又沒人打擾的生活。

閻羅們可以掌管凡人界的生死,但是掌管不了這裏廣大原住民的生死。因此,這裏的原住民,每一個幾乎都有千年的壽命,是有名的長壽國度。

按理說這裏的人應該很幸福,壽命是凡人界的十倍,自然代表著可以盡情的享受活著的美好。但是,實際上,他們也有他們的煩惱:由於自然氣候以及地質水土環境,這裏的人們生育率極低,通常一個大家族上百口人隻有一個或者兩個後代......

如此低的生育率自然會導致這裏的原住民們漸漸瀕臨滅絕,但是由於人人壽命都很長,所以又跟低生育率基本相互抵消,從而達到一個奇妙的平衡的狀態。

這些都是閻肅曾經告訴他的。

但是閻肅的那些話裏無不傳遞著一個信息就是:地府所在的空間,有很多平凡的原住民!

可是,徐淵眼看飛行了上千裏路,氣候越來越寒冷,大雪越來越密集,密集到了幾乎看不見前方的景象。

最開始是指甲蓋那麽大的雪花,飛過千裏之後,竟然變成了嬰兒手掌那麽大的雪花!

可想而知,這種雪花下個一整天,別說大地,就是小山峰也會被掩埋!

詭異的天氣!

最詭異的還是,到現在為止,徐淵竟然一個生物也沒看到!

那些原住民都在哪裏?村落在哪裏?城池在哪裏?

什麽都沒有,除了死寂一片。這個世界仿佛是個空殼子一樣。

溫度實在太低,徐淵不得已隻好控製一片水元素,用它們組成一個水幕罩,把整個手帕妖的身體跟罩在內。

如此一來,寒冷不在。手帕妖也振作了幾分精神,呼嘯一聲,又提高了幾分飛行速度。

......

又過了一個時辰。已經飛了足足有兩千裏的徐淵,終於看到下麵的白雪皚皚的大地上出現了零星一點黑色的點。

降下一些高度才發現,那些黑色的點正是一棟棟圓錐形的寨子。

稀稀疏疏,總共大約二十幾家的樣子。

徐淵大喜。這種喜悅就好比發現了新大陸。

為了怕引起驚恐,他降下手帕妖,然而用步行,慢慢朝那寨子走去。

大雪實在太大了。

地麵的雪,徐淵一腳下去,頓時漫到大腿!

無奈的笑了笑,他抽出腿,左手一抓,地麵一大團雪花迅速飛起,在空中快速的緊密壓縮在一起,片刻間便做成了一個冰塊滑板。

徐淵站在上麵,手掌往後一推,呼啦一聲,巨大的氣流朝後湧動翻滾。借住這股反衝力,他的身體像一道利箭朝前方滑行而去......

采用這種方式行進,倒是一種新體驗,比飛行的趣味要到了許多。

......

隻見大雪之上,一個黑色身影正踏著一塊冰板,向前方飛一般駛去。

這時,一個寨子木門艱難的打開,裏麵伸出一個少女的頭來。

這少女大約十五六歲,一張娃娃臉,凍的紅撲撲的,頭上還戴了個繡著小老虎的帽子,煞是可愛。

她大約是想看看外麵雪下多大了,但是沒想到大門外已經被雪堵死了,費了好大的勁才弄開一個小縫,恰好夠她伸出腦袋的。

誰知外麵風大的邪乎,門露了一個縫,大風頓時灌進去,呼的一聲,那小老虎的帽子居然被生生吹了出去,滿雪地飛滾了起來!

“小老虎,我的小老虎!”

少女尖叫一聲,那可是她最心愛的帽子,平時都舍不得戴,今天天氣奇冷,她才戴上了。誰知剛戴上半天就被風吹走!

她焦急之下,把一切危險都拋之腦後,使勁一擠,身體頓時從小縫裏擠出了門外。

“小老虎!我的小老虎,你別跑啊!等等我!”

她焦急萬分,一步深一步淺的朝帽子追去。

轉眼間,新的雪花把那門前又堵了起來,門,漸漸關上。而少女還拚了命的往前追......

老天似乎故意要和這少女作對,那帽子在雪地上一會東,一會西,一會南,一會北,三下兩下把少女帶的漸漸遠離了家。

寒冷漸漸麻痹了這少女的皮膚,她嘴唇發紫,渾身顫抖,可是為了追到那帽子,她還是堅持往前跑......

終於,她一聲小老虎後,一下子撲到了帽子上。這時,她的力量已經透支,完全沒有能力再站起來了,身體快速朝雪中沉下去。

漫天的雪花還在無情的飄著。

少女把帽子戴到頭上,露出一個甜美的笑,仰麵看著雪白的天空,任憑雪花將她掩埋.......

就在她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視野裏天空的雪花間,忽然看見了一張男人的臉。

“哥哥......救......”

說完這一句,少女就失去了意識......

......

再次醒來的時候,少女先是摸了摸頭頂。

幸好,帽子還在。

她坐了起來,發覺這正是自己的家。而床的旁邊,正坐著一個年輕的哥哥,正盯著她看。

小丫頭雖然年齡小,但是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被一個陌生男子這樣盯著,她的臉還是羞紅了起來。

徐淵莞爾一笑。

“哥哥,是你救了我麽?”少女從床上坐起來,摸摸頭,竟然沒有發燒,而且渾身也沒有任何著涼的感覺,反而有種溫暖如春的感覺。

“是叔叔,不是哥哥。”

徐淵微笑的糾正道。這小女孩看上去最多十五六歲,喊自己哥哥這顯然有點不合適。至於為什麽小女孩會完全沒事,有紅羽在,什麽陰寒之氣都得自己逃走......

“明明是哥哥,怎麽會是叔叔呢?你又沒胡子,也不老。”

這個時候的徐淵,胡子一幹淨,完全恢複了十多年前的容貌。頭發被盤在後麵,而且有黑袍子的掩蓋,看不出來。整個人,看上去白白淨淨,像個書生,最多也就二十來歲而已。

徐淵無奈的笑笑,“隨便你吧......小姑娘,我問你,你家大人呢?你怎麽一個人跑了出去?”

“我家就我和我爹爹兩個人,爹爹去村頭給二嬸家治病去了。剛才我的小老虎帽子被風吹了出去,我出去追它,所以才......哥哥謝謝你救了我。”

小女孩從床上下來,在床頭櫃子裏翻了翻去,徐淵以為她在找什麽,最終看到她拿出的東西時,哭笑不得。

“哥哥,這是我最喜歡吃的蜜餞,我都沒舍得吃,我請你吃作為感謝。”

望著那水靈靈的大眼睛,徐淵忽然泛起一絲莫名的感動。他又想起了小琳,她的眼睛跟這小女孩的眼神一樣的水靈動人。這兩年來,他數次在凡人界走動,然而,總是尋找不到她和山虎的消息。

他猶然記得當年在南方道門天虛派山下,他親自把小琳托付給了山虎,而且還送了串檀木手鏈給她。誰知,那一次見麵之後,再也沒有見著。

兩年前的那場戰爭太過殘酷。許多人在戰亂中死去。徐淵不敢用天機圖,怕得到那種噩耗......與其麵對有可能的噩耗,還不如保留一份最美好的祈願......

“哥哥,你在想什麽呢?吃呀,可甜了!”少女看徐淵呆呆的看著蜜餞,以為他擔心蜜餞不好吃呢。

“好......好......”

徐淵輕歎一聲,撚起一顆蜜餞,放出口中。

噗——

蜜餞咕嚕一聲吐到地上,滾落到牆角。

徐淵眉頭大皺:“誰給你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