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後,徐淵終於感覺壓力輕鬆了許多,他知道,這一次,那幾個一直逡巡在地麵之上的神秘高手們終於真正離開了。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徐淵才敢從地下浮了上來。

七天之中,發生了很多事。

有收獲,也有失去。

收獲的是紅羽和自己的全麵康複,並且更上一層樓,但是失去的卻更多——

妙花生,由於傷重,溘然長逝了......

臨終之前,徐淵平盡全力,想要讓他能夠多活一絲時間,好讓他能把自己的身世秘密說出來。然而,似乎是老天爺在故意捉弄他,妙花生油盡燈枯,神仙難救,僅僅說出幾句話,便溘然長逝。

妙花生最後的遺言,交代了徐淵幾件事。

第一便是提醒他,這次的事件極有可能是仙界派來的高手所為,因為近期的種種事件都表明,仙界想要聯合地府,一舉侵犯鬼怪界和凡人界......

第二,妙花生告訴他,去毛家一趟,那裏有延續千年的成熟的道術修煉體係。

第三,去亞特蘭蒂斯學院一趟,帶給學院院長一封親筆信。

第四,把他的遺體,帶回毛家。

第五,無論何時,代他守護好這個世界!

徐淵知道,第五件事才是妙花生心中最重要的事。

此時的他已經基本確認了自己和仙界的關係:他來自仙界,葉子玉也來自仙界,並且都與天機府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他被人帶到了凡人界,並寄養在徐禮夫婦家中。

妙花生從一開始便反複對他說一定要守護好這個世界,原因很簡單,仙凡終有一戰,而徐淵的身份特殊,他將如何取舍?是幫助仙界還是幫助凡人界?

直到現在,徐淵才終於理解了妙花生的苦心。

這個新人類聯盟的領袖,把所有的賭注壓在了一個敵人的孩子身上,這種魄力,不是每個人都具備的......

從地底出來,時隔七日,再一次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徐淵隻覺得生命仿佛又重新涅槃了一次。

明媚的陽光,衰草與落葉,滿山楓葉紅,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的真實。一個真實的秋天。

七天的地下封閉式的躲避讓他渾身都是一股發黴的氣息,如今來到地麵,山風一吹,這才散的幹淨。

看著身旁已經隕落的妙花生,徐淵歎息一聲。背著他,朝毛家所在的茅山飛去。

......

半日之後,他終於到了到茅山。

茅山是整個道門的領導者,很久很久以前,茅山派便已經非常出名。茅山道術更是名揚天下。

隻是後來,茅山派內部出現分歧,導致分崩離析,最後分化為幾個派,其中毛家便是這幾個勢力中的一個。而毛家所在的山頭也正好是當年茅山派的主山。

正是下午時分。落英繽紛,秋風蕭瑟。

徐淵背著隕落的妙花生,黯然神傷的出現在毛家的視線裏。

很快,毛家幾大家族長輩便飛了出來,靜靜的盯著他,一言不發。

“誰幹的......”

最中間一位白須白發蒼老無比的道長,看著徐淵肩上低垂的頭,出奇的沒有露出悲傷,隻是靜靜的問了一聲。

徐淵心情複雜,腦海又浮現出那個金眸青年囂張的身影,黯然的道:“幾個高手,金色眼珠的高手......”

道長一擺拂塵,不再說話,來到徐淵麵前,張開雙臂。

徐淵默默把妙花生的屍體交給了他。

老道長接過妙花生的屍身,仍舊神色平淡,似乎沒有半點悲傷,反倒是後麵站著的幾個老者,眼中泛著淚光,哀歎不已。

“可有信物?”

老道長又看了徐淵一眼,問道。

“有。”

說完,徐淵把信物拿了出來。是一枚腰牌,上麵刻了一個大大的毛字。正是妙花生以前給他的那枚腰牌。

看著這枚腰牌,老道長不再說什麽,隻是輕輕點了點頭,而後抱著妙花生,步履沉重的朝山頂走去......

剩餘幾位老道來到徐淵身邊,行了單掌的道禮,其中一人問道:“敢問道友道號為......”

“無道號,隻有俗名,名為徐淵二字。”

“哦,原來是徐道友......既然徐道友已來我茅山,又有我毛家腰牌,此乃緣分,請留下小住幾日,也好讓我毛家一表謝意......”

徐淵點點頭,“有勞。”

眾人一齊朝山頂走去,隻是,前方那對父子的背影,在秋風之中卻顯得那樣的淒涼......

妙花生的葬禮,規模很小,沒有大張聲勢。年輕一輩甚至不知道家族中曾有過妙花生這樣一位家族成員。

傍晚時分,後山之中,青鬆之下,多了一座小小土墳。土墳之上,甚至沒有石碑,隻有幾朵黃色的小花。

當晚,徐淵在山頂毛家別院房中靜修之時,忽然隱隱聽見後山有人嚎啕痛哭,哭聲淒清悲涼,情到最深處,天空甚至落下磅礴大雨。雨聲中,徐淵仔細一辨認,正是那個蒼老道士。

至此,徐淵才知道,原來,父子之間,無論有多麽大的分歧和誤解,最終敵不過那血脈間的深情。妙花生的死,對一個蒼老的父親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打擊......

從第二天開始,毛家上下便得知一個消息:老掌門人、毛家老一輩的家主青鬆道長正式開始無期限閉關。

一時間,大家紛紛猜測為什麽這位家族內德高望重的老人會選擇閉關。

除了那幾位平輩的老道士和徐淵,沒人知道個中緣由......

毛家資格最老的青鬆道長閉關之後,毛家剩餘幾位長輩便成了徐淵的臨時導師。幾人輪流指導他,不遺餘力的把毛家最優秀的道術理論和最係統的修煉方法傾囊相授。

對此徐淵一度非常迷惑,直到很久以後才明白,原來,妙花生的那枚腰牌不僅代表一種身份,更是代表許多年以前妙花生與家族達成的協議......

因此可以說,那枚腰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無論誰得到了它,就意味著那個人得到了妙花生最最徹底的信任。

這些長輩們對妙花生這個侄兒的死,心懷愧疚,所以,他們願意把曾經欠他的東西,通通還給他最信任的人的身上。這個人,就是徐淵。

......

時間如流水。

轉眼間,徐淵在茅山之中學習道術已經超過了十日。

這十日裏,毛家幾位前輩與徐淵的交流日漸增多。徐淵極強的天賦超過了他們的想象。他們甚至一度感到驚奇:難道是他以前學過,怎麽會掌握的這麽快?

毛家老一輩五個兄弟。青鬆道長是老大,青雲道長是老二。十天裏,徐淵接觸最多的還是這位青雲道長。

這一天,正在後山大瀑布邊靜坐修煉的徐淵忽然感覺有一道疾風朝自己襲來。

疾風中,他感受到了水元素的存在。於是,不慌不忙,五指張開,迎著飛來的方向,輕輕一推。時空仿佛靜止了......

一團白色的**懸浮在空中。風一吹,頓時把味道全飄進了徐淵的鼻子。

醇香撲鼻!

“好酒!”

他讚歎一聲。手掌微微動了一下,心念之間,那團漂浮的酒便化做成百上千的水珠,一顆顆,猶如珍珠,懸在空中,美麗無比。

“既是好酒,可不能浪費喲。”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青雲道長青衣道袍,左手拂塵,右手葫蘆,葫蘆口兒裏還往外飄著香味。看著徐淵,大笑道。胡須在風中飄揚不止。

徐淵微微一笑,那隻手掌在空中攤平,慢慢移向自己的身體。隻見那些酒珠,仿佛受到他那隻手無形的控製似的,也慢慢朝他飛來,邊飛,邊融在一起,很快,珍珠被串成一條項鏈,項鏈又變成一條白線。

最後,那團酒水形成了一條長長的水線,在空中彎曲成一道弧形,慢慢飛進徐淵的嘴裏......

這眼花繚亂的表演讓青雲道長佩服的五體投地。

“大而虛,小而實。道術中,最難的不是氣勢龐大,聲勢震天,最難是對精細之處的控製。譬如移山之術,我輩修道者皆可以以強力手段移走山峰,但殊不知那些仙人們卻可以做到控製山峰中的每一塊石,每一抔土,每一棵樹,每一根草......唉......徐淵,說實話,我見過不少天資聰穎的修道奇才,但是我現在才發現他們與你比,簡直無法入眼......”

徐淵淡淡一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點。三千大道,這點道行隻是起點......”

青雲道長看著這個年輕人實力強悍卻謙遜無比,心中一時又想起了那個侄子,不禁百感交集,唏噓良多。

“想當年老道的那個侄子也被人稱作天才,並且被認為是家族複興的領袖,可惜......後來與我們這些叔叔輩出現嚴重的分歧,他性子高傲,接受不了妥協,於是便離開了毛家,這一走就是幾十年。這幾十年裏,他做了許多事,我們都看在眼裏。我們知道他成了新人類聯盟的領袖,也知道他把一生的心血都花在了亞特蘭蒂斯學院上麵。他是一個了不起的孩子!”

妙花生一把年紀,在青雲這些老一輩人的眼裏卻依舊是個孩子。徐淵心中似有所悟。

他站起身,看向那虛無的天際,似乎有一個仙風道骨的道長正在向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