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之淚。
看不見,摸不著,卻感受的到,體會的到。
徐淵有點慌了,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居然傷害了這個可憐的女人!
“對不起......馬小玲,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的......不過請你原諒我我隻是想幫你解除心結......”
“我沒有心結!”
馬小玲捂著嘴,閉上眼睛,深呼吸。漸漸把情緒調整了過來。
馬家的祖訓,不能流一滴眼淚,否則法力盡失!
這個祖訓已經傳了整整十代,每一代都有一個女人要背負起家族的責任,而唯一不幸的事,這一代,落在了她身上。
這是宿命,逃不了的宿命。
她輕歎一聲,睜開眼睛,看向徐淵:“徐淵,我不知道你是否從別處打聽到了一些關於馬家的傳聞,我隻想告訴你,每個人活著都有它要承擔的責任,而我,也是一樣......”
徐淵輕歎一聲,“馬小玲,這對你不公平......”
馬小玲臉上一抹淒楚,“沒什麽公平不公平的。馬家的女人,曆代都是如此!”
“曆代都是傻女人!”徐淵暗暗搖頭。
“算了,就當我自作多情,想幫你都沒地兒幫......簡直無從下手......”他敲敲腦袋,忽然感覺有點眩暈。
“你怎麽了?”馬小玲看他身形微微搖擺,關切的道。
眩暈感越來越重......
臥槽,這怎麽回事?
徐淵漸漸感覺腦袋裏的鉛水越來越多,重的像什麽一樣,忍不住,甩了甩,結果這一甩把身子也甩了出去。
咣當!
摔倒在一邊。
“徐淵,你沒事吧!”
“徐淵......”
“徐淵,說話啊......”
......
“徐淵,醒醒!”
黑暗一片。像是夢中,又像是幻境。
聽著耳邊響起的這句話,似乎有人把嘴貼在耳邊一樣。
“是馬小玲嗎......”
他嚅囁道。慢慢睜開了眼。一條眼縫慢慢擴大,最後把整片天空盡收眼底。
一片絢爛的虹彩天空,兩道赤色如練的光柱從遠方未知的地方一直照來。
天空與雙目的視野裏,是一張精致的猶如藝術品的臉,那雙湛藍的如同寶石般迷人的雙眸,此刻,正散發著微微的笑意......
“白石!”
他猛的坐了起來!
白石就站在他的對麵!
銀白色的袍子,白皙而細膩的手臂,像一個西方優雅的魔法師。垂地的黑發在風中飛舞,像無數條黑色的張牙舞爪的小蛇。令人震撼不已!
“我怎麽會在這裏?”徐淵驚訝無比的轉了個圈,發覺這裏正是上次和白石見麵的地方。
廣漠的平原。空曠,無際,悠遠,寧靜,翠綠,生機,祥和,夢幻。
諸多詞語也無法準確的形容出眼前之景!
腳下仍是哪條歡騰流動的溪流,一路蜿蜒,沒有盡頭,沒有源頭!
“徐淵......很抱歉,上次還有許多話沒有跟你說清......時間不多了,我必須快速說完,你聽好......”
“等等,二十三代,為什麽你說時間不多了,什麽意思?”徐淵大急。
白石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憂傷。他歎了口氣道:“殘魂之軀能生存的極限是四十九天,越接近這個天數,魂魄會越衰弱。你的精魄已離體,我雖然是你的命魂,不受影響,但是你剩餘的兩魂六魄都在走向衰亡!這些天,我正在努力幫你抵抗這種衰亡,可是原來越多的跡象顯示,我跟你正在加速融合!”
徐淵心頭一沉!融合就代表著白石再不走,就要徹底淪為他的命魂,甚至本體思維都會泯滅!但是如果走了,那他缺少了命魂,必死無疑!
白石歎了口氣,頓了頓繼續說道:“情況緊急。我本意是想為你尋到可以代替我的命魂,和可以代替你精魄的東西,這種東西可以是某種法寶,也可以是某種靈體,也可以是某種道術,總是隻要是蘊含能量的東西都可以代替......可是現在,我正在和你加速融合......”
徐淵哀歎一聲。該來的,總會來。
死亡,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籠罩在他頭上。不是白石,他活不到今天。
深呼吸一口氣,他咬著嘴唇,燦然一笑道:“二十三代......你出來吧,離開我的身體......好歹活了十二四年......夠了......”
白石的雙眸緊盯著徐淵的眼,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真的夠了嗎?”
“夠了......”徐淵點點頭,隻是這頭,卻比往日無比的沉重。
白石輕輕搖了搖頭,“不,你覺得夠了,我覺得還不夠......我從你四歲的時候就在你身體裏了......一轉眼二十年過去了,二十年裏,我時而清醒,十二沉睡,但是每一次清醒之後都看到你成長了不少。徐淵你知道這種感覺嗎,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在長大一樣......”
徐淵心中一動,莫名的想起蕭陽來。
“我知道......我也有過這種經曆......那種看著他成長的幸福和感動,沒有其他人能理解......”
白石點點頭,忽然笑道:“所以,我怎麽會眼睜睜看你死去呢?”
“那......”這下,該徐淵迷惑了。
“這次出來見你,就想跟你說下,接下來的十天內,我會暫時離開你的身體,去尋找可以作為你魂魄的東西!我離開之前,會布下神通替你守住命魂之火!命魂之火不熄,生命不熄!等我十天!我以鬼怪界二十三代妖王的身份在此發誓,十天之後,我必會為你補齊一魂一魄!徐淵,你相信我嗎?”
白石的話像是一道霹靂轟然在徐淵心頭炸開。
你相信我嗎?
你相信我嗎?
十天。白石若一去不複返,自己必死無疑!
十天。命魂之火若熄,自己必死無疑!
看來這趟青丘之行,凶險之極!
徐淵燦然一笑,坦然麵對,“二十三代,如果說這世上我隻有最後一人可信,那個人,無疑就是你......”
“好!我沒有看錯人!”白石眼睛一亮,指著遠處那座山頭,“看到沒有,你的命魂之火,就在那裏!十天裏,切記不可再大量動用精神力!每用一分,那火便減弱一分!若是命魂之火熄滅,神仙難救!總之,等我十天!十天後,一切皆可改變!”
徐淵心漸漸沉了下去。
不能用精神力就意味著無法再進乾坤袋了,因為那樣太危險,萬一把命魂之火耗完......
後果不堪設想!
“徐淵,我現在把命魂之火以特殊的方式打入你胸前的胎記裏,現在開始一共十顆火點!你自己留意,千萬不可讓之消失!否則一切都來不及了!”
說罷,隻見白石揮手一指,遠方山頭火花四濺,轟然一聲巨響,一刹那,頓然消失!
徐淵隻感覺到胸前一陣熾熱!他明白,那十顆火點已經印在胸前胎記上了!
“徐淵,我離開這十天,你將會凶險無比!多尋些朋友在你身邊守護!我已經感受到地獄和仙界的蠢蠢欲動,這次我的離開,也會帶走不少潛在的危險。但是即使如此,你還是要萬分小心,時刻提防那些小人們!”
徐淵重重的點了點頭。
“徐淵,這十天,你的身體會呈現出衰弱的狀態,眩暈是會經常發生的事,總之,十天到了最後,你即使沒有遇到任何外部危險,你也會遇到本身缺少一魂一魄所帶來的巨大麻煩!堅持住,不要被身體打倒!萬一進入了昏迷狀態,千萬不要想著沉睡,想想你愛過的人和正在愛你的人!千萬千萬不要放棄生命!記住我的話!”
“上次,說到第十八層地獄那裏就斷了,這次我快速的和你說下。其實,在百年前我之所以會在十八層地獄裏被算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算計我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白素素!”
徐淵心頭巨震,正要說話,白石擺手道:“時間緊迫,聽我說完!”
“當年地府抓走白素素,修改了她的記憶,把我變成她的生死大敵,我沒料到他們居然會卑鄙至此,所以毫無防備之下,被白素素一劍刺入心髒,知道為什麽你的胎記是在胸前嗎,那就是我當年被白素素用劍刺入心髒的位置......那把劍是上古屠龍之劍,是仙界的神器,有滅神之威!我被刺中之後,悲痛欲絕,心若死灰!於是就下定決心,用最後的餘力,施展了二十二代留下的分身秘法!以驗證永生大道!”
“結果,我成功了......先是十個分身,幾年後化為上百分身,越化越多,念頭不滅,永生不死!看到這種情況,於是仙界和地府大為恐慌,派出無數人手到凡間搜索我的蹤跡,遇之則殺!這一百年裏,我數百個分身每一個都在調查著一件事,那就是到底是不是白素素背叛了我!經過不懈的努力,最後,我終於搞清了一切真相。白素素的記憶似乎也複蘇了一些,不然她也不會和其中一個分身廝守了幾十年!”
“徐淵,我和白素素此生已經沒有緣分了......她是個可憐的女子......這些年,她的痛苦,遠遠多於我......為了尋找我,她流盡了一生淚......徐淵,今後你要替我照顧好她!不要讓她再流淚了!絕對不能欺負她!徐淵,你能做到嗎?”
聽著白石近似遺言的話,徐淵的心中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
悲傷還是痛苦,現在,已經分辨不出來。
千年的愛。輪回的愛。分身的愛。幾份幾十份幾百份的愛。
無論哪種愛,愛,就在那裏,沒有減弱一分一毫!
“我能做到......”徐淵眼角模糊了,喃喃一聲。
“好......好......”
白石欣慰無比,臉上掛著一絲放心的笑,眼角卻泛出了淚花。
五百年的守護,三百年的等待。一次次的錯過,一次次的思念。最終,換來那痛徹心扉的一劍!
一世世的輪回,一世世的記憶。愛也愛過,恨也恨過。最終,留下的隻是那一個白色如夢的背影!
恍惚間,白石仿佛又看到了千年之前那個優美的山穀。
醜陋的石頭用微薄的法力,布下一個石片組成的傘,守護著白色的小花。
遮風擋雨。無怨無悔。
一年年......一年年......
“相忘於江湖。別了,白素素。”
二十三代對著天空喃喃道。
而那滴千年之淚,滾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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