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傷,她步伐本就緩慢,一看到他便停下,一時間兩人目光相接,卻無言以對。

尉遲墨抬腳準備走向她,金嬤嬤從後麵匆匆追上顧冷清,也看到了尉遲墨,先是朝他行禮,再拿出特赦令牌。

“齊王妃,這是太後遣老奴給您送來的,她說了,既是贈與你的東西,便沒有收回的道理。”

“日後,你拿著這令牌,無論去了哪裏,總能當做護身符。”

金嬤嬤好不容易止住眼淚,忽然又覺得心裏酸澀,眼眶再次濕潤。

皇上派公公把令牌送來,說齊王妃拒絕收下的時候,太後表麵上看來沒什麽,但其實心裏很難過。

皇宮裏頭,感情這東西最是虛無。

但齊王妃是唯一能讓太後覺得真誠,也是唯一一個能讓太後開心的人。

可惜啊……

“齊王妃,你就收下吧。”

金嬤嬤悲傷地抹眼淚。

想起太後,顧冷清心裏一暖,把特赦令牌接過來,說了一聲謝謝。

金嬤嬤看了眼尉遲墨,知道他們有話要說,抹了抹眼淚。

“老奴回去給太後複命,齊王妃,珍重。”

“有勞嬤嬤。”

眼看著金嬤嬤的背影離去,尉遲墨才意識到,她是真的要離開了。

他走過去,等顧冷清轉身回眸,見他忽然靠這麽近,猛地愣住,下意識往後拉開距離。

他眉頭皺了一下。

還沒走,就已經再跟他保持距離了?

“齊王,還有事嗎?”

顧冷清勾唇,但沒眼裏沒有絲毫笑意。

尉遲墨看著她,“你腿上有傷不方便,我送你出宮吧。”

“好。”

顧冷清知道,就算拒絕他也還不會罷休,不如幹脆點答應。

尉遲墨眸光微亮,似乎沒想到她會答應,嘴角揚起愉悅的弧度,先前安排的輦轎當下派上用場。

她坐轎,他在一旁隨行,朝著宮門而去。

一路上,氣氛格外寂靜。

走了一段,忽然哢的一聲,輦轎前麵的架子斷開,猝不及防間,顧冷清直直往前栽倒,他見了,箭步衝上去將她抱著抱住,同時失控的轎身砸在他身上。

但他呈弓形,把她護在懷裏,眉頭都沒皺一下。

“你怎麽樣,沒事吧?”

顧冷清擔心地看著他,宮人急忙把拆裂的轎子拿開,驚慌失措地跪地求饒,“齊王饒命,奴才不知這轎子怎麽就斷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尉遲墨沉著臉,“還不快去找新的過來!”

“是,奴才這就去。”

四個宮人立即跑開。

“我沒事,你呢,有沒有摔著?”

尉遲墨扶她起來,眉頭在她沒有察覺的瞬間微微皺起,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我沒事。”

顧冷清搖頭,忽而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低頭一看,她發現自己的手心黏糊且全是鮮紅。

她心頭一驚。

“你受傷了?”

說完便看向她手剛才扶在他腰上的位置,玄色的錦袍被難以看見的鮮紅浸濕。

“你流血了。”

顧冷清定睛一看,從錦袍上裂開的口子來看,像是被匕首割開的,明顯不是因為剛才受的傷。

她二話不說,召喚出藥箱,就地拿出藥箱,把他傷口位置範圍剪開,露出一道三厘米左右的傷口來。

血肉黏糊在一起,且他之前草草處理過,所以上麵有一些草藥的草粉。雖然傷口不深,但腹部這個位置血量大,不及時處理也會受細菌感染且引發炎症。

到時候就麻煩了!

“怎麽受傷的?為什麽又不好好處理?你在知道傷口一旦感染了會沒命的嗎?”

顧冷清眉頭深深皺起來,醫生嚴肅的一麵展現出來,“你等會,我給你止血。”

說完,她讓他直接靠坐在牆邊,就地處理傷口。

她腿上本來就有傷口,蹲下去會特別疼,疼的她額頭直冒冷汗,可她強忍著,專心給他清創,止血……

她認真且專注,一縷發絲從額角垂下來,麵容看起來格外柔和明媚,美得令人陶醉,他就這麽看著,心頭微微觸動,可一想到與她即將再無相見之日,胸口頓時一陣刺痛。

“清兒……”

尉遲墨聲音沙啞。

顧冷清給傷口撒上藥粉,準備包紮,頭也不抬,“注意這兩天傷口不要碰水了,否則容易感染。”

說完,把消炎藥給他,叮囑道,“一日三次,一次三顆,別忘了。”

“好。”

尉遲墨怔怔的看著她,滿眼癡迷。

顧冷清包紮好,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平靜的內心仿佛被什麽敲擊了一下,那感覺很不好受。

“以後本王不在你身邊,你切記要好好保護自己,還有宇兒,你若帶著他不好再婚嫁,可把宇兒交給本王。”

尉遲墨苦澀道,心頭一陣陣刺痛,腰上那點傷比起這些根本不算什麽。

其實也就那時候大意,被伶人刺傷。

可如今因為這傷口能與她多待一會,他竟然因此感到慶幸,甚至希望傷得重一些,也許這樣,就能跟她待得更久一些了。

“孩子我會照顧,齊王無需掛心。”

顧冷清聽得出來他不是來搶孩子的,態度也比較和善。

蹲久了,傷口痛的她直冒冷汗。

尉遲墨想為她擦一擦,手抬到半空,宮人抬著輦轎匆匆趕來。

顧冷清看著他,“你有傷,你坐吧。”

“本王無礙。”

尉遲墨扶著牆麵起身,這點疼痛本就不算什麽,眸光晦暗地看著她,“走吧,時候不早了。”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顧冷清點頭,隨即坐上輦轎。

恢弘肅穆的宮門前。

顧冷清才下轎,便看到宮門外有一輛豪華馬車候著。

簾子掀開,顧秋恒從馬車上下來,來到她麵前,“清兒,大哥來接你回家。”

如今兩人和離一事經由聖旨頒發昭告,普天之下,無人不知兩人和離的消息。

顧相爺愛女心切,早早便讓他過來,接她回家。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一句話,顧冷清恍惚間鼻頭一酸,眼眶瞬間濕潤。

“謝謝大哥。”

顧冷清回頭看著尉遲墨,他艱澀地滑動喉結,眼底滿是不舍和壓製的柔情,看得人心碎。

“齊王,告辭。”

顧秋恒作揖,隨即扶她上馬車。

她收回目光,感覺跟他也沒什麽可說的,隨即上馬車鑽入車廂內,隱約間感覺心頭酸澀難耐,不知為何。

直到顧秋恒也上了馬車後,馬車馳騁而去。

尉遲墨癡癡地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眼神悲痛,難以自己。

這一別,怕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