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與君景中醉（五）
淩宅。
兩匹馬係在門口，四個身穿紅甲的人一動不動的立在門前，雕像般穩如磐石。
王龍客折扇輕搖，一臉悠閑的在門口轉悠著，遞了拜帖，不驕不躁，似乎等待著什麽。
精精兒在一旁瑟縮著，今天早上的月亮真不錯啊，連他家公子都披頭散發，不顧形象的到死對頭家裏來拜訪了，真是奇談！怪哉，怪哉。
他瞄著這淩將軍的陣勢，這半天也不見人來請公子，就是王爺麵前，他也不會讓公子等，更何況他一個鐵騎兵統領，不過，看公子這樣子，他還......挺高興？
要變天兒了，他可沒準備呢！
須臾，府內匆匆一行人迎風而來，徑直走到他們二人麵前。
媽呀！簡直亮瞎了他的狗眼！
咦，他為什麽要說自己是狗......
王龍客見到與他同樣衣衫淩亂，麵色紅潤且看起來狀態十分......陽剛的司空淩負手而來，淺淺微笑，看來還有比他不要麵子的，值了！
“在下有些私事耽擱了，讓公子久候，望海涵。”司空淩筆直得站在王龍客麵前，不徐不疾地說道。
一道晴天霹靂響起......
冷麵煞神司空淩對公子好言相向。
王龍客唇角微彎，回道：“將軍貴人多事，自當理解。”
二道晴天霹靂轟下......
王龍客對司空淩客氣婉轉。
精精兒和一旁的鐵騎兵莫名其妙的出了兩口大氣，節度使府一向最權威，最水火不容的兩個人，這是唱哪出？
——將相和？
沒人負荊請罪啊。
說話間，司空淩已經將王龍客迎入府中，精精兒快步跟上。
司空淩在前方一路快步，頭也不回，對王龍客視而不見，隱隱散發著絲厭煩。
王龍客不快不慢的在他身後，一點也不惱怒司空淩的傲慢無禮，唇角揚起譏誚地弧度。依他的性格能跟他裝到這種程度，還真是難為他了，不過，他今日就是來難為他的！
得到正廳，司空淩熟視無睹的坐上正中的太師椅，右手手指敲擊著扶手，絲毫沒有要請王龍客就座的意思。
王龍客與精精兒站在正中，他依舊微笑著看著他，絲毫不顧司空淩那張冷的已經要垮掉的冰山臉。
司空淩眼底的厭惡驟然升起，自從與這人見第一麵起，他臉上若有似無的笑意，總是讓他無故心生惱意，恨不得給他臉上劃上幾刀，看他是否還能這麽肆意的譏笑。
王龍客亦是毫不相讓，斂起折扇，置放與腰間，眼神淩厲的盯向前方。
“一個個的都是廢物嗎！”兩人眼神相接處，一片刀光劍影，一時間，被一聲嗬斥打斷。
一位身著玄色長服，左手跨刀，麵容有些蒼白的人自王龍客背後露出身影，似是受了創傷一樣，本該是帶著雄渾氣息的瀟灑男兒，卻顯得有些弱不禁風，斥責的嗓音有寫喑啞，卻帶著不容違抗的威力。
自沐辰走出，廳中如磐石般穩立的家丁瞬間開了竅似的，風起雲湧，一下子便忙碌了起來。
沐辰走到王龍客身旁，緩聲說道：“屬下招待不周，公子氣度非凡，相信不會放在心上。”握著刀的左手不動，右臂微抬，向王龍客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雖隻是抬臂間的傷口觸碰，他晦暗瞳孔中的閃過的痛色還是不著痕跡的落在王龍客眼裏。
王龍客隻淡淡說了句不妨，便落座，端起頃刻出現在他麵前的茶杯，優雅的端起，撩開杯蓋，一股淡雅的清香撲鼻而來，應著他此刻心中的快意。
品完茶，他的眼神略一掃過四周，唇角勾起。不僅茶水清香，連這空蕩蕩的大廳中都是清新雅致的，司空淩本身是個毫無風月情趣的人，府中枯燥到連個丫鬟婆子都尋不出，何以會在大廳之中擺上這極利於女子身心的素馨花，看來，他對王爺的心意十分受用。
即使他不受用，他也會受用的。
王龍客低低笑道。
沐辰守禮的退回司空淩身旁，他身邊驟降的溫度，不禁讓他有了一絲顫栗。今日，恐怕來者不善。
“有何指教？”恢複了一向簡略的風格，司空淩泠然道。冷的掉渣的雙眼射向下首悠閑的似乎在遊山玩水的王龍客。
“倒也沒什麽指教，隻是王爺的意思，將軍想必十分清楚。王某自知不受歡迎，到也不得不來這一趟，招將軍心煩一次。”王龍客淡然回答。
“何出此言呢？”
“此次長安之行，勞將軍費心跟從，不過，我倒是要提醒將軍一句......”王龍客略有停頓，端著茶杯，手中把玩著茶蓋。
墨色的眼眸中散發著異樣的光彩，他慢慢吐出，“量力而行。”
客廳中一時被一陣咯吱咯吱的木頭碎裂的聲音驚擾，忽而靜了下來。
沐辰望向司空淩右側扶手地麵，碎屑鋪出了一塊圓形，廳中的空氣頓時如同一根緊繃的弦，任何一點微弱的動搖，就會弦斷禍起。
司空淩霍然站起身，冷不防被一聲嬌喚吸去了注意。
“淩......你怎麽不見了，害得我好找呢！”說話間，一個粉嫩的人兒已經撲進司空淩懷裏，流雲髻邊的紅珠朝鳳金簪閃閃亮亮，柔軟的臉頰親吻著司空淩起伏劇烈的胸膛。
精精兒的狗眼再次被亮瞎！
一張冰山麵癱臉上雕刻著“女人勿近”的淩統領，沒有在別人近身之前出手，反而大庭廣眾之下，和女子親熱？！
若非風聞他傾慕已逝的郡主已久，他會說他一度懷疑他是個斷袖嗎？他還想......
事實證明，他的玻璃心碎了。
王龍客冷眼旁觀，一旁臉色本就不大好的沐辰，見到這一幕更是陰沉了幾分，胸口一陣悶氣，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逆轉發生在這個女子的出現，司空淩溫柔的撫摸著懷中烏黑的長發，下巴擱在女子頭頂，環著她的雙臂，緩緩收緊。
那女子在司空淩懷中漲的有些通紅的小臉，稍稍一偏轉，便見到了右首那個豐神俊朗的男子。
發髻有些淩亂，卻不失氣度，額邊的碎發隨風飄動著，如玉般雕刻的完美的麵容，嘴角銜著一抹淺淺的笑容，墨色的眸中遠遠近近，數數點點的光芒，是那麽的誘人。
她腦中飛速的轉過，浮現出了一個名字——王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