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衣舞翩躚(五)

白衣舞翩躚(五)

神策府

芙蓉帳內,一身大紅喜袍的新郎氣息已絕,清秀俊逸的臉龐褪去血色,變得如紙般蒼白,連一絲一毫的生氣都顯現不出。那個溫潤君子,已在剛才一盞合巹酒中翩然遠去。

“蕭楚已死,郡主也已經‘死了’,這場鬧劇終於結束了。”香凝站在一身黑衣旁,歎了口氣,默默說道。

“這隻是開始。”一貫的低沉喑啞,出自那個低氣壓的身影。

“是嗎,看來,以後會是一場更加精彩絕倫的鬧劇。”香凝有些嘲笑的看著他。

“嗬.....或許真如你所說呢!”他一聲嗤笑,無意之間,給了她一個玩笑。

香凝看著那個眼底慢慢醞釀起笑意的人,那唇角的一彎,是她多麽癡迷的弧度,她希望,他永遠這般開心,以後會得到他精心策劃的幸福;而她,隻是他生命中,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一個會為他耗盡生命的過客......

香凝猛地撲向司空淩,雙臂緊緊抱在他腰間,將頭埋進他懷裏,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如江水決堤,滔滔不絕的湧了出來。寂靜的夜裏,唯喜房內女子抽泣的聲音清晰刺耳。在司空淩出手推開她的一瞬,匕首沒入血肉的聲音取而代之。鮮紅的血液汩汩流淌,她的生機也在漸漸流逝,司空淩看著前一刻還撲在自己懷裏的女人,下一刻已經倒在血泊之中,溫熱的**濺了他滿身,他刀刻般堅毅的臉上,血漬猶在。

他直至看著她眼中最後一滴淚落下,看著那雙含著多少哀怨淒美的杏眼重重垂下,脈已斷,氣已絕......

替她換上歆玥褪下的喜服,將她放在鋪滿紅棗花生的喜床上,手指劃過那一張血肉模糊到不辨容顏的臉上,低眉斂袖,一個決絕的轉身,留下一室悲愴。

天寶十四年十月初九,神策軍統領蕭楚新婚之夜離奇去世,其新婚夫人安祿山之女歆玥郡主,悲傷不已,當晚自裁,與其夫共赴黃泉。

當這一消息遍布長安街頭,身為其中一枚棋子的歆玥,早已策馬揚鞭,奔赴飛虎山。一路上,任塵土飛揚,她始終不敢懈怠,此刻,放在司空淩手中的信,他應該已經啟開。

思量再三,如不相見,吾心不安,珍重勿念。

以前的郡主也好,現在的歆玥也罷,眼裏心裏,都不會離了王龍客。就算他心有所屬,再讓她見他一麵,再見他一麵,隻要他安好,她便不再糾纏。剩下的,就是該為她自己,為父母報仇的孤女了。

飛虎山

“公子,我師弟已在山下發現鐵摩勒一行的蹤影,他們剛剛走水路到達,段圭璋正在山下。”精精兒在這個非常時期,作為王龍客專用傳遞信使,一絲不苟的履行著向老大溜須拍馬的職責,外帶笑臉相迎之。

“燕羽現在如何?”王龍客淡淡的回道。

“小姐啊,我看小姐應該已無大礙,而且與鐵摩勒那小子相處的十分好,甚得他信任,沒有引起任何懷疑。”一臉諂媚的笑容,和輕佻的語氣,真真與那精精兒是絕配。

“那就好。你注意著燕羽的情況,如果有什麽不測,務必要保證她的安全,知道嗎?!”王龍客神情嚴肅的盯著精精兒。

“是!是!是!小的一定盡力保護小姐周全。”被頂頭老大這一身威嚴嚇到,精精兒頓時沒了剛才溜須拍馬的勇氣。

“嘿嘿,公子其實也無需這般擔心,這一路探子回報,以目前鐵摩勒那傻小子對小姐的重視,就算小姐一不小心漏了餡,他也舍不得拿小姐怎麽樣的!”精精兒挑了挑眉,一副“公子你懂的”的表情,又想了新一輪的敬語,輕輕鬆鬆的對著王龍客說了出來。

“哼,以那個傻小子的智慧,到時,隻怕接受不了呢。不過,他要是聰明一點,我們也沒這麽容易了。”王龍客毫不掩飾對鐵摩勒的鄙夷。

精精兒這幾天好不容易哄得自家老大有點高興的前兆了 ,那不如再多費點嘴皮子,讓老大徹底高興一回。

“公子,我看,這夏姑娘也隨著他們一起上山,屆時,我們隻要一拿下飛虎山,這公子可就是美人在懷了,王爺也必會重賞公子,我先在這祝公子心想事成了。”精精兒討好的說,外加恭恭敬敬地一鞠躬,標準的獻媚一笑。

王龍客此時也確實寬心不少,雖還未開始,卻已有了六分把握,剩下那四分,便看段圭璋和空空兒了。

“但願如此。”王龍客微笑著回他一句。

若除了攻下飛虎山,還能讓他高興的,就是夏淩霜了。鮮衣怒馬,足尖輕點,淩駕於佩劍之上的英姿,隻一眼,便讓他看進心裏,在某些寂寥無聊的時候,與她相見的情形,總在他腦子裏不停地徘徊。也許是無聊到極致,自己居然會專門在安府地牢裏引她上鉤,沒捉到人,還是有那麽一些失望。或許,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吧。隻要是他喜歡的,地位也好,女人也好,都一定要得到,對他沒說,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對了,神策府的賀禮送去,可有消息?”還未來得及思考,問題已經脫口而出,就像是積蓄許久一般。

精精兒怔了一會兒,啄莫著公子這會兒怎麽又問起神策府那位小祖宗來了,那郡主成親之前不是兩個人已經鬧僵了嗎......這是又......

“問你話呢!”見他在自己麵前發愣,王龍客不耐煩的說。一扇子敲過去,打醒那個還在迷糊狀態的精精兒。

“啊!公子,還,還沒有呢,派去長安那邊的人還沒回來呢!”精精兒被一記鐵扇弄得有些迷糊,點頭哈腰的糊弄著。

“若有消息,來回報我。出去吧!”王龍客按下心頭的一絲衝動,略不耐煩的將精精兒趕了出去。

“是,是,是,是,公子您早些歇息,早些歇息。”精精兒忍著滿腔疑惑,走出營帳。不一會兒,便明了了,在王龍客身邊待了這麽久,自家主子的性情,總還是有些明白的了。

“哎,劉大劉二,你們兩個,趕緊去看看去長安的人有消息沒有,說你們呢,快去,聽見沒有!”

這一塊空曠的營帳外,不斷回響著那個扛著大刀,麵目醜陋之人的吼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