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好撐
幾個小夥計走過兩人身邊,其中就有吉利,見方成這樣窘迫,他倒是滿心歡喜,畢竟是自家辦喜事,臉上都是笑,替方成開了口:“掌櫃的,其實也是正理。方成哥臉皮不知怎的薄了,也罷,我來說吧。其實是求掌櫃的賞個麵兒,掌櫃的算是劉哥的親人一樣了,何幹走後,掌櫃的就是咱家長一樣,所以到了日子,請掌櫃的去莊上坐坐,跟我爹一起,喝個新媳婦茶!”
小夥計們一起哄笑了起來,又有叫吉利給糖的,又有要喜錢的,還有那嘴上促狹的,竟說該多買些雞蛋方便染紅,不然怎麽這樣著急進門呢!
方成一聲怒斥,止住了玩笑:“放哪門子狗屁?!咱劉哥是那樣的人?你們幾個白跟了他這幾年,如今人走茶涼了是不是?你爺爺我還在這兒呢!小心你們的舌頭!再說這些狗屁叨叨的,看我不拽出來納了爺的鞋底!”
幾個夥計嚇得臉色都變了,不知為何方成這樣大的火?見其臉色都變了,漲得好似豬肝一樣,眼裏又噴著火,像要吃人。
不過隻要曜靈輕輕掃過來一眼,方成立刻就偃旗息鼓。
“我知道了。當是什麽大事呢!原來是這樣。早些娶也是好事,如今天氣正好,不冷不熱,正是辦事的好時機。你們幾個玩笑也就罷了,吉利在這兒站著呢,怎麽不給他留麵兒?方成你是好心,不過他們是無心的,嘴上過癮罷了,別認真計較,你劉哥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更說不上人走茶涼。”
曜靈明眸輕閃,平平淡淡說了幾句,瞬間將方成的火氣滅了下去,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話裏,竟隱約有指責掌櫃的意思。
幾個小夥計趕緊散開,生怕再有事故,方成臉又紅起來,口中吞吐道:“掌櫃的,我,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
曜靈忍不住笑了:“誰說你有什麽意思?好一個諾大的男子漢,心眼就跟小女子一樣細如針眼,有什麽趣兒?”
方成越不好意思起來,腳直在地上蹭來蹭去,想走又不敢走。
曜靈裝作不見,揮手道:“快去吧!錢媽媽預備下飯了!看遲了就叫剛才那幫餓狼掃光了!”
方成強撐出大聲來:“他們敢!”說著趁機一個轉身,溜了。
曜靈臉上的笑漸漸隱去,夜色濃重,將她整個人都籠了進去。
回到自己屋裏,曜靈將屋角的小明角燈點上,默默走到桌邊,坐了下來。一天的忙碌下來,此時她方覺出些腰酸背痛來。
劉勤為什麽這麽著急?曜靈無意識地用手拈著桌上一隻白玉煙壺,那是爹留下的,她總供於桌上,常看常念。
管他呢!明兒去了就知道。白玉煙壺冰著她的心,也平靜了她的心。
錢媽媽進來時,曜靈正在看帳簿,見門口竹簾響動,她抬起頭來,明晃晃的燈光下,一頭秀輕挽於兩隻銀簪下,清清爽爽的眼神,含著笑意看了過來。
“下午我送來的的點心你怎麽不吃?”錢媽媽放下食盒,衝著曜靈抱怨。
曜靈啪地一聲合上帳本,一本正經地看著對方回道:“媽媽這樣白天黑夜地隻是給我催肥,我就快走不動道啦!”
錢媽媽啐一口:“丫頭又亂說話!你哪裏就肥了?當著胖人不說肥話!你要說肥,老婆子我就沒地方站了!”
曜靈掃了一眼對方圓滾滾的身軀,不出聲地笑了。
“我看見了啊!別當自己躲在燈下就是陰影了!我反正就是這樣了,肥也無所謂了,倒是丫頭你,成日不吃飯,餓得麵黃肌瘦,那采薇莊的活招牌可就要倒了!”錢媽媽將盒子裏的吃食一樣樣拿將出來,口中喋喋不休。
這下輪到曜靈啐地了,自己啐了還嫌不夠,又對錢媽媽急道:“媽媽也啐兩口,看你說得叫什麽話?好好的,咒我不成?”
錢媽媽無奈,跟著她吐了幾口唾沫,然後搖頭道:“這個店子就是你的命!看你計較的!”
曜靈不理她,隻管看桌上有些什麽,嘩!好東西!
錢媽媽見曜靈伸手就去捏盤子裏的脆皮奶油蓮子蓉方脯,強忍住笑,板起臉來將其打落,口中斥道:“好個不懂規矩的丫頭!這不是筷子?!怎麽倒用上手了?”
曜靈嘻嘻笑道:“左右這裏沒有外人,媽媽又來裝個正經了!”說著話,那手已然拈起那玉潤如酥的小點心,輕輕一丟,進了口中。
錢媽媽歎氣搖頭,心裏卻也明白,這丫頭也隻有這種時候,才顯得出小女兒之態。
“叫夥計們看見,成個什麽體統!”心裏明白,嘴上還是不饒人,錢媽媽到底還是輕拍了曜靈的手一下,以示懲戒。
曜靈苦著臉叫疼:“這屋裏隻有你我,哪來的夥計?媽媽就會唬人!”
錢媽媽哼了一聲,臉上板得正正的,心裏卻在歎息,看這嬌憨模樣,這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之態。要在夥計麵前嚴肅認真,主顧麵前又要圓融伶俐,這丫頭,實在也太不容易。
心疼歸心疼,錢媽媽嘴頭上是不放鬆的,連逼帶哄,總算喂進一碗飯,半碟子點心進了曜靈肚子裏,又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火腿豆苗湯,吹著氣地放在她麵前。
“好媽媽,你饒過我吧!再吃就壞了,要吐了!”曜靈愁眉苦臉,對著個諾大的青花豆彩花鳥大碗,一籌莫展。
錢媽媽換上笑臉:“這湯是豬蹄做底熬出來的,養顏美容的!不過小姐放心,知道你怕肥,早將那些浮油辟出來,給方成他們喝去了,這裏幹幹淨淨的清湯,小姐快趁熱喝了,保管明兒早上起來,小臉粉粉潤潤,比那外頭花架子上的寶相還要漂亮!”
曜靈硬著頭皮,將湯灌進肚裏,過後用手摸了摸,好家夥,撐得比錢媽媽的腰還要壯,實打實的二十斤大西瓜。
曜靈坐著撐得難受,隻好站起來在屋裏轉圈,聽見錢媽媽的話,低頭片刻,過後走到燈下,將那燭心上爆出來的燈花用手拈了去。